趁着夜色悄然叩开衍秀宫大门。
文蘅早已在内殿等候多时,见虞嫔过来,便将熟睡的大皇子放回摇车里,携她去屏风外落座。
虞姿轻声问过大皇子身体,便从袖中摸出个玩意儿,正是文蘅白日里押在柳妃那儿的油纸包。
“……柳妃如今很是信任嫔妾,嫔妾不过略施小计,她便点头将这物事交予嫔妾保管。”
虞姿轻声说着,把裹着毒粉的油纸包投入薰笼底下。火舌倏地窜起,将纸包舔舐殆尽,化作一缕青烟。
借着殿中幽暗烛火,文蘅亲眼见着证物销毁,这才满意颔首:
“办得不错。”
说罢,文蘅朝芳竹使了个眼色,芳竹立即奉上个崭新纸包,乍一看好似一模一样。
“这上头花押是仿的,”文蘅指了指纸上花押,命芳竹递给虞嫔,“你且收着,若是日后柳濯月问起,也好搪塞过去。”
文妃的花押极是精巧,乃是将“文蘅”二字化作一丛墨兰模样。兰草叶子看似随意勾勒,实则每处转折皆有章法,若非十分熟悉之人,绝难分辨真伪。
虞姿抬指接过,笑语道:“娘娘放心,此事交给嫔妾,定当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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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出衍秀宫很远,虞姿这才彻底松下心神。
“娘娘,文妃竟没察觉……”花袖从旁扶着虞姿,忍不住低声窃笑。
虞姿也轻勾唇角,忽在宫墙转角处驻足。她自袖中取出那枚假花押,就着月色细细端详。
下一瞬,虞姿讥笑出声,竟又从贴身荷包里,摸出个真物儿来。
方才投入火中烧尽的,不过是她命人精心仿制的赝品。幸而文妃不曾细究,任那假物化作飞灰。
皎皎月华下,两枚花押在掌心里相映成趣。只见真品之上,兰叶舒展如行云流水,叶脉间暗藏风骨。仿品虽形似,却在叶尖转折处略显生硬,少了几分灵韵。
将证物重新藏入暗袋,虞姿故作怅然地轻叹一声,这才施施然离去。
螳螂方振臂,岂知黄雀已张翼。这局大棋,也该轮到她落子了吧?
第62章 老鸹窝里藏真凰。
“奴才听说,万岁爷亲临阵前,那叫一个天神下凡!”
昭阳宫小厨房里,安久英躬着身子,眉飞色舞地细数着前线捷报,捏着嗓门叫出喜庆劲儿:
“边关将士们见圣驾亲临,顿时士气大振,愣是把那起子不开眼的乞儿吉思人,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出百里开外!”
安久英说到兴头上,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又赶紧拿袖子抹蹭嘴角,小心翼翼地瞅着自家娘娘:
“只是不知……万岁爷是打算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捣了他们老巢?还是加筑边防,班师回朝呢?”
尚盈盈正握着银匙,将一小碟金黄油亮的醉蟹黄,慢慢拨入锅里煨着的乳鸽汤里。
汤面上顿时漾开一圈圈儿诱人油花,鲜香之气充盈整间小厨房。
听着安久英绘声绘色地讲罢,尚盈盈也与有荣焉似的,禁不住垂睫浅笑。想起昨儿晏绪礼写给她的家书,心里更觉踏实安稳。
“应当快回来了。
“尚盈盈声音轻柔,带着笃定,“万岁爷英明神武,并非好大喜功之辈。昨儿个怹信上说,此番将乞儿吉思人打退,新扩的疆防须得加固一番,还有新地界儿上的钱粮丁口,都得清点妥当,但总归费不了多少工夫……”
晏绪礼虽一向主战,却也绝非愣头青似的蛮干。
眼下他登基还不满二年,年前才清算过康王余孽,内政尚需好生梳理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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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那乞儿吉思人,也是瞅准了这点,才敢壮着胆子跑来碰瓷儿,想着趁虚而入捞一把。
哪承想,晏绪礼可真真儿是个硬茬儿。当初做皇子的时候儿,他便力排众议也要发兵,如今登基为帝,更无可能低头求和。
尚盈盈身怀六甲,忌讳碰刀子剪子。巧菱便守在一旁,替她将鲜蘑菇和香橼切成细丝,闻言立马喜上眉梢:
“万岁爷要回来?那可太好了!”
巧菱一边喜滋滋地傻乐,一边手脚麻利地切好细丝儿,搁进旁边白瓷小碟里。
“娘娘,锅里的虾羹也快煨熟哩。”巧菱回身笑问,“前儿个新送来的青花釉里红汤盅,还在橱里收着呢,不如就用那个来盛?”
尚盈盈不大喜欢上红釉的彩瓷,嫌忒俗艳,便一直闲摆着没用。
这醉蟹性寒,尚盈盈万万受用不得,糟蹋了又未免可惜,便盘算着送往寿安宫里,孝敬皇贵太妃。拿一套簇新的碗碟盛去,也显得更体面些。
“也好。”
尚盈盈颔首应允,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格外叮嘱了一句:
“把验毒的银牌儿也插进去,彼此瞧着都放心。”
既是要入口的玩意儿,再小心也不为过。献给尊长的吃食,尚盈盈惯常都会插上银牌儿,免得犯啰嗦。
主仆俩儿正说着话呢,一只三花小猫,不知打哪儿钻进厨房。只见它身姿灵巧得很,蓄力一蹿,便跃上灶台。鼻尖还一个劲儿地耸动,显然是被这满屋子肉香给勾来的。
巧菱见状,不由扑哧一笑:“娘娘您瞧,这起子小家伙,闻着味儿就摸上门来啦!”
见小猫眼巴巴瞅着那锅汤,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尚盈盈心头一软,伸指在盛蟹黄的小碟边沿,蘸下一丁点儿蟹肉糜,轻轻点在小猫湿漉漉的鼻尖上。
“馋猫儿,你是打哪儿溜达过来的呀?”
尚盈盈捋着三花猫背毛,笑眼弯弯地问道:
“从前在宫里,怎的没见过你这身花衣裳?”
三花猫用爪子拨下蟹肉,伸出粉嫩小舌,仔仔细细地舔舐干净。似乎是尝到甜头,竟不怕生人,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去蹭尚盈盈手指。
咂巴两下嘴儿后,它更是从灶台上跳下来,围着尚盈盈的裙裾边儿,“咪咪呜呜”地打起转来,亲昵得不得了。
“嗳唷我的小祖宗!”
巧菱骇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步,抬腿把小猫往旁边轻拨了拨,挡在尚盈盈身前。
御猫性情都很温顺,巧菱倒不怕猫儿会伤人,只是娘娘如今身子金贵,万一绊着脚可怎么是好?
“娘娘,您就惯着它们吧!”巧菱鼓起腮帮子,哼哼唧唧说,“自打您心善,命奴婢在角门前放了食盆,这事儿恐怕都在猫儿里传遍啦。哪个不知道咱们昭阳宫娘娘,是顶顶乐善好施的主儿?”
“奴婢瞧着,那猫儿房里当差的太监们,合该排着队来给您磕头谢恩呢。”
巧菱扶尚盈盈去椅子上坐下歇歇,咕哝着逗闷子:
“您瞅瞅,咱们把这宫里的猫大人,一个个喂得肚儿滚圆,油光水滑的,可给他们省去多少差事!”
听着巧菱打趣的话,尚盈盈只是抿唇浅笑,护着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