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礼法规矩,便耐着性子,柔声劝道:
“无妨,军中之事,朕自然说了算,旁人不敢置喙。”
晏绪礼越是这般温言劝导,尚盈盈的心就越是沉得厉害。若是让皇帝知晓自己有孕,他怕是更舍不得走。
为了她和孩子,晏绪礼兴许会犹豫,甚至动摇亲征的决心。可他是天纵英主,肩上扛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她不能,亦不愿,因为这点儿女情长,将他死死牵绊在后宫方寸之地。
尚盈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酸涩与不舍,语气虽软,态度却异常坚定:
“万岁爷,嫔妾不能去。嫔妾会在宫里,好好儿等着您,等您凯旋。”
望着尚盈盈悲伤又倔强的眼神,晏绪礼深知再劝无用,心中涌起一阵难言无奈,更多的是对她这份懂事儿的心疼。
晏绪礼沉默半晌,松开揽着尚盈盈的手,轻轻替她拭去颊边泪珠儿。
转瞬后,晏绪礼扬声朝外头命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来寿闻声,忙不迭掀帘进来,躬身垂首:“奴才在,万岁爷有何吩咐?”
晏绪礼片刻未曾犹豫,沉声下旨:“传朕旨意,宜婕妤尚氏,柔嘉懋著,甚慰朕心,即日起晋为宜嫔,居昭阳宫主位。”
尚盈盈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忘了言语。
挥手将来寿打发走,晏绪礼嗓音里饱含怜惜,絮絮叮嘱:
“朕不在宫里,你位份高些,旁人多少会顾忌几分。你独自在宫里头,务必护好自个儿,万事小心。”
“若真遇着为难事儿,或是受了委屈,莫要自己硬扛着,只管去寿安宫寻母妃,母妃定会为你做主。”
晏绪礼目光深沉而缱绻,垂首吻尚盈盈唇角,唤她回神儿仔细听:
“朕会尽快平定漠北之事,早去早归。等此番班师回朝后,朕便……”
这话听着,好似带着诀别意味,像是不祥之谶。
尚盈盈急忙抬起指尖,轻轻抵住晏绪礼双唇,打断他未竟话语:
“甭说这话,不吉利。”
尚盈盈收回手,痴痴凝望着晏绪礼。她眼角犹挂泪痕,却仍勉力微笑道:
“不论您说什么,嫔妾都信您便是。”
瞧尚盈盈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儿,晏绪礼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都化作一声沉沉叹息。
晏绪礼再次将尚盈盈拥入怀中,娴熟无比地低下头,衔住她柔软双唇。
不再是方才那般温柔安抚,而是充满占有与不舍,痛楚绵长的深吻。
晏绪礼喘息急促,贴着丹唇辗转厮磨,舌尖叩开尚盈盈贝齿,与她抵死缠绵,仿佛要将彼此气息尽数吞吃入腹。
尚盈盈被吻得意乱情迷,浑身发软,只能抬手攀附晏绪礼脖颈,承受着他近乎绝望的深情。
泪水无声滑落,融入唇齿交缠的津液之中,苦涩咸湿,吻得人心下戚戚,竟也分不清是谁的眼泪。
良久,唇分。
二人额首相抵,灼热呼息扑向彼此,却舍不得退开分毫。晏绪礼用鼻尖轻蹭着尚盈盈,似要将那抹温软香甜刻进骨血。他双眸深邃,眼底翻涌着为君者的桎梏,却又在凝视她的瞬间,化作万千难言的爱恋。
第61章 她摸着小腹,就跟稀罕猫……
昭阳宫中,吴御医将三指从尚盈盈腕上收回,捋须含笑,起身拜道:
“恭喜宜嫔娘娘。您这脉象滑如走珠,确是喜脉无疑。老臣摸着,您如今应有两月身孕,脉气稳健,再清楚不过。”
尚盈盈闻言,悬着的心肝儿这才落到实处,整个人似卸下千斤重担,眼前竟有些发黑。
纤指不自觉抚上小腹,尚盈盈心头一霎欢喜,一霎隐忧,却终究还是欣慰多些。
晏绪礼盼望多时的子嗣,总算托生来她腹中。日后若能平安诞下一儿半女,也算是对得起皇帝恩情。
却说先前晏绪礼尚未离京时,尚盈盈硬是忍过数日,不敢请吴御医来诊。
吴御医深谙宫中保命之道,素来只听皇帝差遣。若教他诊出喜脉,怕不立时三刻就要奏到御前,那时便是想遮掩也难。
直到圣驾离京,天高皇帝远,尚盈盈才敢暗传御医前来。前些时日因月份尚浅,吴御医只谨慎道“瞧着像”,不敢全然咬定。
如今终是尘埃落定,再无差池。
巧菱闻言喜得直合掌,嘴里不停念叨:“老天爷保佑!这可真是桩大喜事儿!”
被尚盈盈羞推一下后,巧菱醒过神来,忙不迭迎上前去,将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去吴御医手中。
“劳烦吴大人奔波。往后咱们还得多仰仗您,好生照料宜嫔娘娘和小主子……”
巧菱亲自打起门帘子,一路陪着小心,直将御医送到宫门口。
待折返回来时,巧菱脸上喜色掩都掩不住,走路都带着飘儿。瞧向尚盈盈的眼神,愈发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恨不得拿只金罩子护起来才放心。
巧菱轻手轻脚挨到榻前,半蹲着身子替尚盈盈掖被角,动作像是怕惊扰花间蝶般轻柔。
“娘娘,您明儿个还往慧嫔那儿去么?”巧菱压着嗓儿问道。
自打万岁爷出京这小一个月来,尚盈盈闲来无事,便一头扎进棋谱里。
慧嫔棋艺精湛,性情温和柔婉,尚盈盈便时常过去请教。二人对弈消遣,倒比往日走动得更勤些。
尚盈盈将那床羊羔毛小被往身前拢了拢,恰好遮住小腹,这才徐徐叹了口气:
“自然是要去的。”
尚盈盈抬眼看向巧菱,眸光沉静:
“如今这宫里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昭阳宫呢。越是这般时候,越要如常行事。若突然闭门不出,反倒惹人猜疑。”
巧菱闻言,也觉得在理,只是仍旧放心不下,不由紧张抿唇:
“可娘娘身量再纤细,顶多撑到四个月的光景,也总归是要显怀的。”
巧菱忧心忡忡地皱眉头,望着尚盈盈腹前小声道:
“到那时候儿,可怎么瞒得住六宫耳目?”
尚盈盈指尖轻抚被面,眼底掠过几许茫然。
这道理她岂会不知?
只是眼下除了且行且看,也别无他法。只盼着……只盼着晏绪礼能早日凯旋。
一想到那人,心底思念便如潮水般漫涌,直教人鼻尖发酸。
不知他在边关可还安好?诸事是否顺遂?又要何时才归呢?
尚盈盈只觉心口又酸又胀,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顾念着腹中孩儿,尚盈盈竭力不叫自己掉眼泪,只哑声吩咐巧菱:
“你去柜子里头,把万岁爷那件墨狐大氅取来。”
“是。”
巧菱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捧着一件叠得方正的大氅回来。那大氅入手沉甸甸的,扑面而来一股子沉水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