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地扎进最顶上那个粉团子,愣是把它钉了个对穿,应声而落。
满园子人皆是惊奇,齐刷刷扭头去寻那箭矢来处。
赏心亭外,柳荫深处,顾嫔一身水蓝色花绫衫子,腰间二指宽的绣带一勒,衬得身段利落,行止潇洒。
此刻她手里的角弓弦儿还在打颤呢,方才那绝妙一箭,显然正出自她手。
顾令漪将弓收于身侧,玉容沉静,径直越过众人停到柳濯月面前,语气清冷疏离:
“贵妃娘娘这般想寻人作陪,何不与嫔妾比试一二?”
“嫔妾虽箭术不精,但陪娘娘射几个粉团,想来还是使得的。”
这话说得跟小刀子似的,唰啦就把贵妃脸面刮下一层。
方才还志得意满的柳濯月,脸上笑容顿时僵住,气得脸颊飞红。
柳濯月美目圆瞪,盯着顾令漪,声音尖利地嘲讽:
“顾嫔莫不是眼神儿不大好,还是耳朵不甚灵便?没听见本宫方才邀请的是尚美人吗?”
柳濯月被抢了风头,不由上下打量顾令漪几眼,气急败坏地嗤笑道:
“也难怪,连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的确是你们边军作派。本宫今日倒要瞧瞧,你们那套马上规矩,能不能在京城里行得通。”
明明只是二人斗嘴,贵妃却忽然朝嘉毅王府脸上甩耳刮子。分明是借着嫔妃间口角,将京军与边军积怨多年的暗涌掀到明处。
顾令漪脸色倏地沉了下来,眸光冷冽如冰,直视着柳濯月,一字一句,清晰回敬:
“嫔妾确实不懂京军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规矩。今日得见贵妃风范,可真是叫嫔妾大开眼界。”
“我们边军讲究的是‘箭无虚发’,不像京营老爷兵,只管把樟子松射成筛子,鹿在林子里还能喘气儿呢,当真是好箭法。”
前年冬狩时,京营上千精锐被漠北三百铁骑打得落花流水,如今提起来,还叫人直挂不住脸。
周遭嫔妃们噤若寒蝉,一个个垂首敛目,大气儿不敢出。柳家和顾家短兵相接,哪里是她们能掺和的事儿?
眼看这气氛就要彻底僵住,柏筠宁只好出言打圆场,脸上堆着温婉和煦的笑容:
“贵妃姐姐,顾嫔妹妹,今儿可是大好的日子,姊妹间顽笑两句,何必为此动怒,伤了和气?”
“依嫔妾看,这日头也有些毒了,不如咱们进到亭子里坐下,尝尝新送来的冰镇梅子汤可好?”
慧嫔父亲掌管江南军政,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这时候儿也就她插的上嘴,还能不挨排揎,劝得两厢作罢。
柳濯月到底害怕皇帝过问,不想真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尤其是在皇后称病、她暂代宫权的时候儿。
柳濯月忿忿住口,狠狠剜了顾令漪一眼,又扫过旁边澹然安闲的尚盈盈,只觉得心头那股子邪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哼!”
柳濯月脸色不善,把鹊画弓往地上狠狠一掼,“咣当”一声惊飞树梢麻雀。但她理也不理,扭身便走,珊瑚红裙摆甩过众人眼底。
几个依附贵妃的小嫔妃见状,连忙朝慧嫔欠欠身子告退,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转眼间便走远数十步。
贵妃这挑事儿的已经离去,顾令漪自然不会追上去分辩。这场剑拔弩张,总算暂时平息。
尚盈盈心下松了口气,款步迎上前,朝顾令漪福身道谢:
“多谢顾嫔娘娘仗义相助,替嫔妾解围。”
顾令漪却侧身避开尚盈盈的礼,忽然说道:
“尚妹妹不必客气,原是本宫应当的。”
见尚盈盈怔住,顾令漪朝她笑了笑,将角弓递给身后宫人,语气轻缓地解释道:
“之前万岁爷丢佩那回,听闻是妹妹胆大心细,及时弥补一二,这才平息万岁爷怒火,本宫还不曾寻机会谢过。”
若非有尚盈盈出手相救,将太后遗物修补起来,青黛恐怕不只是被撵出宫那么简单。顾令漪心里记着恩情,故而这几回遇着事儿,她也总替尚盈盈说话。
尚盈盈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可她几乎都要忘了这茬儿,又根本不曾料想,晏绪礼竟会把这件事告诉顾嫔。
尚盈盈面上不显,心里却翻起浪来。皇帝故意透露此事,只为叫顾嫔承她这个情儿?
指尖不自觉绞紧帕子,尚盈盈抿嘴一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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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快别这么说,举手之劳罢了,何必言谢。”
抬眼瞧向顾令漪腰间挂着的箭囊,尚盈盈双眸清亮,里头盛着真切好奇,由衷夸赞道:
“方才娘娘那一箭,真真儿是神了。嫔妾在旁边瞧着,只觉得那箭矢仿佛生了眼睛一般,说射哪儿便射哪儿,实在厉害。”
“不知顾嫔娘娘得闲时,可否指点嫔妾一二?”尚盈盈语气诚恳,满是仰慕,“也让嫔妾学个一招半式,日后若真有机会伴驾行猎,也不至于太过失礼。”
方才贵妃所言,虽是存心刁难,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天子巡猎,名为游乐,实则关乎国本,有代为练兵、威慑外邦之意。
朝廷与乞儿吉思向来摩擦不断,早晚有场恶仗要打。去岁因种种缘由未能成行,今岁若无意外,想来必定要去行围。
届时后宫妃嫔随驾,若是一点骑射都不通,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顾令漪闻言,立马颔首应承下来:
“这有何难?妹妹日后若想学,只管来寻本宫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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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濯月疾行离去,绣花履踏上汉白玉回廊,裙裾簌簌扫下几片落花。实在是心火难消,柳濯月忽地驻足,扭身儿朝亭子里狠啐一口:
“多管闲事的贱蹄子!”
“贵妃娘娘息怒。”
虞嫔手执泥金芍药团扇,紧赶两步上前扶住贵妃,扇柄垂下的杏色流苏,麻酥酥地扫过腕子,总算叫贵妃分些眼神给她。
“您还不知道顾嫔?”虞姿堆笑道,“平素眼珠子都快长到头顶去了,任谁的面子都不给。这几回总护着尚美人,多半是觉着她对脾性儿呗。都是一丘之貉,您可犯不着跟她们置气。”
“本宫倒真想问问,”柳濯月气冲冲地坐在美人靠上,随手揪下身后的锦带花,掷去地上碾踩,“尚美人到底给他们顾家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二个都跟犯魔怔似的!”
虞姿摇扇的手指骤然一滞。“一个”是指顾嫔,那这“二个”……自然是指顾小王爷。
之前年宴上顾小王爷请求赐婚,没等张口说完,皇帝便沉了脸色,闹得不欢而散。
虽当下云里雾里的,但过后有心人下功夫一打听,便知里头究竟出了何事。
余光扫见随行众人中已有几个竖起耳朵,虞姿忙摆手命道:
“贵妃娘娘自个
儿歇会,你们且都散去顽吧。”
待人群散开丈余,虞姿这才侧身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