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全尾儿地把巧菱还给她。
傅皇后闻言,果然转向文妃,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噙笑的模样儿:
“文妃妹妹,尚才人既开了这个口,你便做个顺水人情吧。”
傅瑶从尚盈盈手里抽出九索,顺手拨给文蘅:“姊妹间换个闲张儿,又值当什么?”
寥寥几句话,便给此事定了调子。
盯着手中七索、八索,独缺这张九索的牌式,文蘅骑虎难下,只得强笑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瞧尚妹妹方才说的,咱们之间哪里用得着‘换’字?”
文蘅垂睫扫过牌面,反手掀开尚盈盈要胡的绝张“枝花”,投入城中:
“巧菱原也是伺候妹妹惯了,妹妹只管留下用就是。都是自家姊妹,说什么割爱不割爱的见外话。”
尚盈盈闻言,总算了却一桩心事,笑着摊牌,赢下这局:
“嫔妾多谢娘娘成全。”
第44章 怕朕半夜翻墙去找你?
几圈儿马吊牌打下来,日头已近中天,皇后顺势要留尚盈盈用午膳。这事本不该推脱,可尚盈盈想起皇帝的吩咐,只好婉言谢绝。
皇后似乎也想通这处,便含笑命尚盈盈回吧,又叮嘱她好生侍奉万岁爷。
水榭里凉爽宜人,尚盈盈却听得后颈沁出薄汗,连忙赧颜告退。一径儿逃到荼靡架下,这才逐渐放缓脚步。
裕华行宫中楼阁玲珑错落,尚盈盈拣了条僻静小路回去,只觉眼前一景未穷,一景复现。
抬眼忽见前头一座四进院落,戗脊蹲着对金丝猴抱桃的异兽,檐下彩画更稀奇,梁枋间尽绘江南小景。
尚盈盈手执挼蓝纱面团扇,轻轻搭在眉上遮日头,侧眸去问杏书:“前头是什么地界儿?瞧着倒挺别致。”
杏书踮脚顾瞻着不远处的院落,笑道:“才人好眼力,那宅院可是南边匠人的手艺,如今应是分给慧嫔住着。”
慧嫔么?
尚盈盈闻言眸光微动,慧嫔温婉浅笑的模样儿忽地浮上心头。回宫后若能跟她同住,想来会少些是非。
看出尚盈盈神色游移,杏书轻声问道:“慧嫔倒是位好性儿的娘娘,您可想过去串个门子?”
尚盈盈思忖片刻,只道:“日
头毒了,先回吧。”
既是头回拜见,少不得要备几样像样的表礼。礼数周全,总归好说话些。
欲回流萤小筑,便绕不开要从快雪时晴斋前经过。若不进去给皇帝请安,回头又要落埋怨。
尚盈盈心想如此,便乖觉地往御前凑去。
回到熟悉地界儿,尚盈盈浑身松泛,不用人引着便能绕过叠山曲水。方转过一丛木香花架,忽见前头池边闲闲坐着个人。潋滟波影儿映着石青常服两肩的云龙纹,光凝环佩,颇为晃眼。
这般气度,莫说隔着烟水朦胧,便是混在千万人堆儿里,也如鹤立鸡群似的,不是万岁爷又是哪个?
杏书掩唇偷笑,轻推尚盈盈近前,自己则一扭身儿跑了。
听见身后小雀扑腾的动静,晏绪礼墨眸回转过来,便已朝她递出手去:
“怎地去了这半日?皇后命你做什么了?”
尚盈盈规矩地行了个万福,这才将指尖轻搭在晏绪礼掌心。
晏绪礼将软香拢入怀中,听着尚盈盈兴致昂扬地念叨,仿佛还带着牌桌上的热闹气儿:
“皇后那儿正支着桌子打马吊呢。见嫔妾过去,娘娘们便非拉着嫔妾凑趣儿,一同顽了好几圈。”
晏绪礼听得漫不经心,只自顾自地左揉右捏,一面给自己找乐子,一面还要低笑打趣尚盈盈:
“没把你自个儿输抵在那儿?”
“才没有呢。”
尚盈盈被揉弄得脸颊微红,又怕在外头被人瞧见,忙羞得躲进皇帝怀里,反正叫人撞见也是丢他的脸。
“嫔妾用的,都是皇后主子的金锞子。”尚盈盈轻捶晏绪礼肩头,嗔他道,“再说了,娘娘们都和气得很,瞧着嫔妾手生,还给嫔妾喂牌呢。”
“敢情是埋怨朕不和气?”晏绪礼轻笑一声,施施然放开尚盈盈,转头牵她回流萤小筑。
方一踏进流萤小筑的院门,尚盈盈便觉出不同。院中洒扫应对的宫人里,明显添了好几张生面孔,想来是新拨给她的宫人已经到了。
待走到正屋门廊下,尚盈盈抬眼望去,不由心中惊讶,微微睁大眼眸。
门口躬腰侍立的小太监,竟是安久英。
安久英见着尚盈盈,脸上亦是那副熟悉又微带狡黠的笑模样儿。他恭谨地躬下身子,伸手为主子们推开房门。
尚盈盈心里惊喜,又有许多话儿想叙。就在被晏绪礼牵进屋内前,她还不忘飞快偏眸,趁着皇帝不备,同安久英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儿。
安久英能调来她身边,多半又是干爹出力。等过会子巧菱回来,她身边都是熟人,便更能踏实些。
正暗自欢喜间,尚盈盈已踏入屋内。待她定睛看向屋内陈设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哪里还是先前那个清净的流萤小筑?只见原本挂着的半旧青色素面帐子,已尽数换成紫烟罗垂幔,天光透进来,仿若烟霞缭绕。
南窗前的紫檀炕几上,更是摆了一只奇巧的珐琅高足盘。盘中盛着各色晶莹宝石,红蓝绿紫,流光溢彩,竟都堆出个小山尖儿来。
也不知里头藏着什么精巧机关,只消用指甲轻轻一刮拉盘边儿,就听着“叮咚”一声,打底下窟窿眼儿里,滚出颗打磨得溜圆的宝石来。
尚盈盈瞧着新鲜,忍不住伸出指头拨弄。但见一颗红艳艳的宝石骨碌进手心儿里,凉丝丝、滑溜溜的,跟捏着块儿冰糖似的。
可左右踅摸了一圈儿,实在瞧不出个门道,尚盈盈只得回身问道:“皇上,这物件儿是做什么用的呀?”
“没什么大用。”
晏绪礼立在雕花槅扇旁,瞧尚盈盈懵懵懂懂的样儿,便过来圈她的腰,老神在在地说道:
“摆着罢了,显个富贵气象。”
尚盈盈一时噎住话头,心说这劳什子除了招灰还能顶什么用?到底是天家富贵,一个玩意儿都够寻常百姓吃八辈子的。嘴上却不敢言语,只把身子往那龙袍里偎,软嗓儿问道:“好端端的,皇上怎么想起拾掇这屋子来了?”
晏绪礼垂眼瞧向怀里的可人儿,拇指蹭着她下巴颏儿,慢慢笑了一声:“还不是你死活不肯挪窝?既这么着,朕也只好来就合你了。”
说着,晏绪礼轻捏尚盈盈脸蛋儿,叫她往内室里一瞧。
尚盈盈就势瞧去,但见昨儿个两人挤作一团的窄榻,竟已换成描金彩漆的拔步床。瞥见皇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尚盈盈登时臊得耳根子通红,绞着帕子嗔道:“您早言语一声,嫔妾跟您回前头便是,何苦这般兴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