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芜澜从座位上起身,身影被冰冷的白炽灯拉得颀长细瘦。
“告诉外界,季尧被我封杀除名,再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
她睇向简,“赶在天亮之前,立刻安排几个红圈律所的律师过来,要专门打经济案的,处理过财阀的财产分割。从后门进来,低调一点,不用避开那些记者。”
“听导演说,他跳下来的表情状态都很好。把拍下来的片段转给公关部,挑出笑容明显的照片发给娱乐博主们;那根安全带的断口、以及气垫的照片也一并发出去。”
“这不是意外的安全事故,务必坐实季尧有预谋的事实。”
清冷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每一个细节,简愣怔着,在邱芜澜回眸询问她“听懂了么”时,她张了张嘴,被困惑和无法言述的悚然所包裹。
“小姐,”她忍不住开口,“您还好么……”
邱芜澜半垂眼睑,没有回答简的问题,只淡声道,“时间不多,抓紧去办。”
夜色之下,偌大的秋叶娱乐高速运转了起来,这将是秋叶娱乐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舆论危机。
公关部按照邱芜澜的指示开始写稿;
两位在经济纠纷上赫赫有名的律师于黎明时进入了医院;
天亮之前,邱芜澜的专属心理医生也抵达了病房。
华君润和季语薇几度想要接触邱芜澜,都被简拦下。
“抱歉,邱总现在没有时间见人,她让我安排两位去附近的酒店休息,等处理好了这边的事情,她会联系二位的。”
送两人到门口的时候,简正遇上开车赶来的精神科主任,“红医生,这里。”
她带人上楼,年过半百的女医生和邱芜澜见面,了解了情况。
在护士通知季尧已经苏醒时,她拦在邱芜澜之前,“我先去看看吧。”
“麻烦了。”邱芜澜颔首致意。
讲述季尧的情况花费了不少时间。
红医生本就很了解邱家的情形,邱芜澜原以为十五分就能和她讲明白季尧的一切,却在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很多她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并没有她想象得轻松简单。
紧急的事情都一一安排下去,她终于有时间体味自己此刻的心情。
邱芜澜坐在窗边等待红医生回来。
天空呈现出暗昧的灰紫色,微白的鱼肚挂在东侧,一点一点替换沉冷的黑夜。
待旭日初升,苍穹大白时,红医生回到了邱芜澜跟前。
“我来跟您简单说明一下。”她拔开笔,在纸上为邱芜澜演示。
“分离焦虑症是主要发生在幼儿身上的一种病症,它很少会突然出现在二十岁的成年人身上。根据您讲述的季尧的经历来看,他的主要诱因还是在儿童期。”
她准备往下讲,被邱芜澜骤然打断,“分离焦虑症?”
“是的,我进去之后,尝试了多种沟通,患者表情迟钝、交流意愿很弱,与他平时的性格有大的差异——这是符合分离焦虑失望阶段的表现。W?a?n?g?址?发?b?u?y?e??????????é?n????〇?2?5???????м
“在我提到你的名字时,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了,看过你的照片后,他的思维、情绪都变得相当正常,还礼貌地问候了我。”红医生道,“我初步怀疑是分离焦虑。”
邱芜澜睁眸。
“我们可以再梳理一下。”见她难以理解,红医生从头讲解,“分离焦虑前期的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反抗阶段,他会通过哭闹等方式表达反抗,出现明显的拒食、失眠,甚至自伤、伤人的情况。您对这些行为有过印象么。”
邱芜澜深深吸气。
她当然有。
一直让邱芜澜困惑的疑问就此解开。
季尧不是无缘无故地虐待自己的身体、故意不肯好好吃饭睡觉,他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和身体。
拒食和失眠的症状邱芜澜早有怀疑,但她从来也没想到,季尧对韩尘霄大打出手是因为生病。
她知道季尧一直在暗地里羞辱她的恋人们,以为那不过是小孩子的占有欲。就像观众会对后加入的新成员感到排斥,这是正常的排异心理。
“竟然是这样……”邱芜澜扶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都没有察觉到他病了。”
“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有自杀倾向,”红医生面色凝重,“看见你的照片后他异常激动,询问我外面的情况。我推测他不是主观意愿上的自杀,而是事发时出现了思维障碍。”
“具体的情况还需进一步观察,不论到底是什么病,只要出现了自杀行为,那都相当危险。芜澜,他需要住院隔离。”
红医生简单讲述了自己的判断,即便她的语气已尽量轻柔,当她说完这些话时,面前的邱芜澜还是出现了她不愿看到的反应。
女人冷白的皮肤泛起病态的潮红,呼吸急促,瞳孔失焦。
“芜澜,放松。”红医生一惊,马上对她进行安抚,“来跟着我,放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想得太复杂,他只是生病了而已。生病了,我们就给他治。你知道我治好过多少高危患者,你也亲眼见过自己的亲人通过治疗痊愈。”
“放松,这是很简单的事,不要着急。”
邱芜澜的呼吸逐渐平息。
红医生如释重负,担忧地询问:“季尧生病的事,对你打击这么大么?”
她在看自己亲弟弟的病症报告时,可都没有发作过。
“我以为……他是健康的。”邱芜澜抿唇。
“我一直很为此骄傲,因为他是我养大的,不管他这辈子有没有成就、能不能幸福,我都想:至少他是健康的……”
红医生一愣。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邱芜澜露出这般神情。
那双清冷的眸中水光氤氲,她像是朵被雨淋了一夜的兰,湿漉漉、沉甸甸地歪斜着,倚着墙角、别过了头。
压在花上的雨水顺着花脉流动,汇集在了花尖。
那颗水珠坠在下垂的瓣尖上,晶莹脆弱,欲落不落。
他们朝夕相处,十五年来,季尧为什么从没有告诉过她,他感到不舒服?
这个答案,邱芜澜比谁都要清楚——
被剥夺了工作学习的资格后,季尧只剩下“健康”了。
他知道自己被邱芜澜束之高阁,是因为他还具有作品的完整性,如果身上出现破损瑕疵,那便连待在仓库的价值都不再有。
季尧不能失去“健康”,那是他赖以生存的唯一。
他是什么时候患的病?邱芜澜找不到一点迹象,能够确定的是,从被她雪藏的那一年起,季尧就避开了菲安神经、脑部相关的所有检查。
她对季尧信任有加,她向他展示了自己和整个邱家的病态秘密,每一个紧急关头,她托付工作的都是季尧。
与此相反,季尧从来都不曾信任她。
他随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