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地轰炸。
她深深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南乔开始彻夜彻夜地睡不着觉，天一亮就跑去传达室打电话。
这次，当着大爷的面，她没再扭扭捏捏，大方又急迫地开口：
“你好，我是市文工团的南乔。如果有江副司令的消息，麻烦你转告他，让他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同志，我会转告。”
即便内心再如何煎熬、焦虑，再如何寝食难安，表面上南乔依旧面色如常。
李团长知道江副司令在前线抗洪，江辰禹说的那句话被大写加粗，连续三天刊登在报纸头版头条，呼吁广大群众众志成城，抗洪抢险。
他心生敬佩，私下体贴地问：
“南乔，我看你状态不太好，要不要请两天病假休息休息？”
南乔诧异了半秒，脸上乖顺的笑容褪去，看着李团长抿了抿唇，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天衣无缝。
“暂时不用，谢团长关心。”她第一次诚心诚意对李团长敬礼。
越没有事做，越是更加心神不宁，她怕自己会疯。
……
洪水未退，三等功的批复倒是很快下来了。
下午排练课，李团长和杨指导双双到场。一人手捧勋章，一人手持证书和红纸包的奖金，两人红光满面，大声宣读了批复文件。
如此大的排场，实在让人羡慕不已。
但揪出赵雅之事，大家有目共睹。
对此，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南乔这个三等功拿得他们心服口服。
此时此刻，吴丽丽忽然觉得旁边的南乔已经离她越来越远，哪怕领舞的位置依旧是她占着，也难望其项背了。
下午六点，抱着收音机躺在宿舍床上浑浑噩噩的南乔，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喊：
“南乔！传达室有你电话！”
“好！”
这一秒，南乔像是突然回魂！
她蹭地坐起来，收音机也顾不得关，鞋跟也来不及拔上，甚至连伞也忘了拿，就这么飞奔进暴雨里，踢踢踏踏地往传达室冲去！
传达室的大爷正慢悠悠地吃着晚饭，冷不丁一抬头，就见一道人影浑身湿哒哒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披散的头发在滴水，衣服在滴水，裤子在滴水，鞋子里全是水，就跟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似的！
大爷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铝制饭盒差点被掀翻在地。
“刘叔，我过来接电话。”
第82章 去见你
细白的手指扒开额前的湿发，露出一张精致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小脸。
大爷拍了拍胸口，咳嗽几声：
“哦哦，原来是小南姑娘啊，吓我一跳，怎么也不打伞，看这身淋的，小心着凉。”
“没关系。”
南乔不想浪费时间，深吸一口气，赶忙抓起搁在桌上的听筒。
“喂？”
不确定百分百是他的电话，声音尽量压得很平，听不出多少情绪。
“怎么没打伞？”
明明不过几天未见，再听到他声音竟生出一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江辰禹嘶哑的嗓音透过电流传过来，听上去说不出的疲倦。
疲倦这一词，还是第一次用在江辰禹身上。
鼻子发酸，怕他听出哭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得匆忙，忘了拿伞。”
“傻。”他似乎想笑，但一出口却咳嗽得厉害，连着咳了好几声才堪堪停下来。
隔着电话，南乔仿佛都能听到他胸腔因为剧烈咳嗽而引起的震动声。
眼眶泛起薄雾，心被什么东西揪起、撕扯着，她用力深吸一口气，挤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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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内心不禁自嘲，自己确实只配得上糊咖两个字，连笑也不会装了。
不过短短几秒，对面又开始咳嗽起来，天崩地裂般，听得南乔心脏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止住，他故作轻松答道：
“有，每餐都按时。”
“这几天有休息过吗？”
“有。”
明知道都是否定句，一个偏偏要倔强地问，一个偏偏要反着答。
电话两端缄默片刻。
“如果……”有什么东西从眼眶簌簌滚落，乱糟糟的，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停顿半秒，南乔咬了咬唇，哽咽出声：“我说如果，要是大堤被洪水冲垮，你……”
“没有如果！堤在我在！”男人语气坚定，抱着赴死的决心。
南乔握着话筒的手指骨惨白，微微发颤，喉咙哽住，难以呼吸。
“乔乔，”江辰禹干哑着嗓子低声唤她名字，强行压抑住涌上来的咳嗽，声音温柔出奇，“职责所在，我身后站着几十万人。”
“对不起。”
他跟她说对不起。
南乔“啪”地挂掉电话，再也控制不住，蹲下来抱着膝盖失声嚎嚎痛哭。
大爷再次被吓坏，饭也顾不得吃了，关切地问：
“小南姑娘，谁欺负你了？别哭别哭，是不是南方要去抗洪啦？”
隔了好一会儿，哭声渐小，地上的女孩双肩颤动，偶尔几声低沉隐忍的呜咽也被窗外的暴雨声掩盖了。
“别太担心，洪水总会退下去的。”看着如此楚楚可怜的南乔，大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
良久后。
南乔终于从地上缓缓起身，眼圈红红的，眼神却不再痛苦。
她冲大爷苦涩地点了点下巴，静静转身离去。
她决定了，要去见江辰禹，
同生共死。
……
第二天下午，揭城大坝。
电闪雷鸣。
泥黄色的滚滚洪浪移山倒海般拍向堤岸上一道道钢铁铸就的人墙。
堤口刚冲开瞬间又被堵住，
刚堵住，下一秒又被冲开，
周而复始，像是一场没有时间节点的拉锯战，似乎被按下了重播键，永远没有尽头。
“江副司令，暴雨要是再这么下下去，这堤恐怕坚持不了两天了。”
“坚持不了也得坚持！再调一个师过来！”
“是！”
话落，江辰禹手握拳头抵着唇猛烈咳嗽起来。
“江副司令，您的身体……”李副官急得焦头烂额。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辰禹摆手止住，“不碍事。”
他从堤坝这头巡查到那头，到中间被反复冲垮的堤口时，脚步蓦地顿住，目光落在一道正扛着沙袋的身影上。
那人全身上下都和其他士兵一样，但身材明显比周围的人娇小许多，沙袋重量不轻，她扛得稍稍有些吃力。
半张沾了泥水的脸掩在帽沿下，又隔着暴雨和忙碌的人群，完全看不真切。
江辰禹眯了眯眼，心跳霍地加速起来。
他捏紧拳头，冲上去单手把沙袋从她肩上移开，填进堤口，一把拽住她手腕往临时指挥部走。
那人也没有半点挣扎，乖巧温顺，任由江辰禹抓着自己手腕。
“砰——”
房门被重重闭上。
江辰禹倏地掀开那人帽子，死死盯着她眼睛，眸底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