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鸾辞仿若一场梦中惊醒,适才那一闪而过的惊慌被掩藏了起来,蹙了蹙眉,锋利的神色恢复如常,却更霜冷。
裴轻予更加赔了小心,接着道,“若是受伤,应当跑不远,若再动用一些兵力,漫地排查……”
景鸾辞微呷出一丝冷笑,“是要朕倾一国之力对抗一个弱女子么?”
裴轻予缩下头,暗忖着说错了话,却听得头顶更冷地道,“也未尝不可,她敢挑战,朕便奉陪到底。”
“传令下去,封锁丹岐山郡县城镇,及郢都附近各关卡,在各塞道间增添守卫加倍警戒,逐一盘查受过伤的女子,不问因由先关押起来再严查。”
略做停顿,几乎没思考地又道,“还有,附近郡县中,所有医馆诊室药堂,也悉数盘查是否有七日内来问诊的受伤女子,一旦发现,照例押送至郡县衙门。”
裴轻予稍微一愣,踟蹰道,“动用守门防卫,非缉捕文书不可,皇,皇上确定要以罪犯的名头……搜寻阮宫正吗?”
景鸾辞冷幽幽地眸子闪了闪,一时有万种情绪在眼底蕴起,猛地又沉下去,冰冷地道,“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办吧。”
烛火一闪,满室的光一暗,帐子内只余下大气不敢出的周昙,悄无声息地立在他身侧。
景鸾辞枯坐着,帐内灯火通明,帐外有即使雨夜都要狂欢的篝火宴会声,更衬得他满身寂寥。
旁边的矮几上一叠皱巴巴被翻烂了的纸张,被那湿哒哒的一包浸湿。
他沉默地看着,眼神不知是停留在纸上,还是在布包上。
阮木蘅消失的那天,他审问了裴雪袂一日一夜,反反复复要她把阮木蘅和她谋划初始的一桩桩一件件说了一遍又一遍,为避免错漏,逼着她将阮木蘅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写下来,比供认书还要详尽。
几欲逼疯了人,熬干了人,才得了这满纸谎言。
才发现她从初始就算计着他,她从始至终,对待任何人,乃至他,没有过一句实话,一言一行,物尽其用,都只为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
而可笑的是,从她算计他的始终,他竟然全都正中了她的下怀,跟旁人一样愚蠢地替她铺就了私逃出宫的路。
愚蠢地赋予了她再次欺骗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