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很快没有那种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了,只有杂草喝水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池倾弯了弯眼睛,泡茶、吹茶、倒水,不厌其烦地浇了三四杯下去。
“嗝——”离池倾最近的一株杂草打了个巨响的嗝。
池倾轻轻笑起来,声音温柔:“喝饱了啊。”
“嗝——啊?!!!”杂草猛地把第二个长长的嗝咽回了肚子,整棵草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池倾微笑:“饱了的话,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杂草随风摇了摇身子,开始装死。
池倾笑着将窗户推开到最大,翻身而出,精美的绣花鞋踩在杂草上,狠狠碾了两下。
“嗷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池倾歪了歪头:“痛了的话,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杂草忍气吞声,委屈巴巴:“你、你先说是什么问题……我们做小草的,也是有尊严的,如果你要问什么隐私……”
池倾无语地闭了闭眼,干脆利落:“你们认识公仪襄吧?”
小草瞬间噤声,许久之后才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池倾脚上又要用力,小草连忙嗷叫出声:“真的!要是我说错了话,会被公仪家的大阵烧死!而且家主立刻就会知道你在试图套取信息!”
池倾眉头狠狠一拧:“大阵?”
却在此时,身后房门被轻轻叩响,谢衡玉清润的嗓音传来:“倾倾。”
池倾立刻道:“进。”
谢衡玉走入内室,温柔的目光落在池倾脸上,一瞬间有些惊讶,走到窗前朝她望去:“这是……在做什么?”
池倾用鞋头踢了踢小草,随口道:“在严刑逼供。”
谢衡玉眉毛一挑,似明白了什么:“我可以旁听吗?”
池倾朝桌上的残茶点了点头:“把那个喝了。”
谢衡玉依言照做,很快便听到池倾脚下又细又尖的惊叫——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戈壁州的花妖!你个
暴君!呜呜呜呜虐待同类啊呜呜呜呜。”
池倾笑着碾了几下:“谁说我是花妖?谁又和你是同类?”
小草哭道:“你踩死我吧!你踩死我,我明年还能长!可要是我说错了话,宗门大阵一开,我和我的家人就彻底灰飞烟灭啦!”
池倾转头望向谢衡玉,语气有些无奈:“听明白了吗?就是这样……”
谢衡玉点头:“宗门大阵是各个门派特有的护山阵法,圣主从见到公仪家的雨林山谷之时起,便已经踏入了阵中,因此公仪汾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招待我们住下。”
池倾冷笑:“既然来了,必不能受制于人,该查清楚的,我一定查得明明白白。”
谢衡玉垂眼,片刻之后在池倾掌心一笔一画地写下了几个字。
——阮鸢,假?
池倾一怔,对谢衡玉这敏锐的观察力有些惊讶。她抬手在他额前轻轻一点,刹那,一缕复杂的花香钻入谢衡玉识海。随即,他听到她肯定的声音从意识深处传来,就像是那日在暖池阁中一样。
池倾道:“这件事,不太好解释。但我近十成把握,那朵哭哭啼啼的小娇花,绝对不是阮鸢。”
谢衡玉道:“我相信你。只是……你是如何确定的?”
池倾道:“她的容貌身材与阮鸢毫无分别,可是行事风格却判若两人。这个假的是朵小娇花,而我的阿鸢……”
她移开脚,望着地上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杂草,沉默片刻才道:“阿鸢是棵小草,野火燎原也好,万人践踏也罢,明年开春,她都能生长。”
池倾说:“那人是不是阿鸢,我一眼就能分辨。”
第26章 想成为…像池倾一样的人。……
谢衡玉静静看着池倾的侧脸——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她是很动人的。
尤其对于谢衡玉而言,池倾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很灿烂的生机,那源自于她对信赖之人全心全意付出的赤忱。比如现在,当她谈起阮鸢时,那种笃定的坚信,会让谢衡玉想到她用那双漂亮的星眸专注地望着一个人的样子。
在他心里,池倾拥有一双能够看透一切,能够注视到他人内心深处的眼睛。
而他平生,恰然最缺乏这样深切真挚的关注。
他曾经多希望,也有个人能如池倾对阮鸢一样,在第一眼便辨别出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在注视自己的同时,又透过他看向另一个灵魂。
幸而现在,他也有了池倾。
谢衡玉望着她的视线有些不合时宜的炽热,好在他自己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垂下眼,轻声道:“好。护山大阵虽是各家秘术,但总有部分基础是相似的,我先检查一下,若有什么特殊发现,再告知你。”
池倾颔首,将杯中凉透的茶水细细浇入土壤,低头觑着那株重焕活力的小草,思忖道:“小朋友,若是我将你连根挖出来,带回妖族,你会怎么样?”
小草摇着草尖尖,大叫道:“不行不行,这也有禁制!我一定会灰飞烟灭的!”
……不出所料。
池倾叹了口气,撑着窗台翻入房内,她侧过脸,忽然在暗中对谢衡玉道:“公仪襄及其子女妾室被害,他的夫人却无人提及,这很可疑。你对那个女子,知晓多少?”
谢衡玉也早有这方面的揣测,立刻道:“他夫人平日便深居简出,只说是身体不好,我也了解不多,但此事影响甚大,公仪夫人若依旧不露面,未免说不过去了。”
池倾道:“我觉得她在此事中很有问题,若公仪家阵法毫无破绽,我们只能往这个方向多做调查了。”
与聪明人说话不需多费唇舌,谢衡玉观察阵源的动作顿了顿,眼底划过一抹赞叹的笑意,缓声应下。
而那一边,当那已经被池倾判定为假的“阮鸢”,被公仪家侍从押送离去后,她确实进入了犯人该去的水牢,却果然没有被羁押看守,而是一路畅通无阻地直入监牢深处。
公仪家的牢房建造于溶洞之中,没有半点烛光映照,稍走几步,便令人感到阴湿且闷气。
在最深处的洞穴中有一处深潭,潭上,一个身材消瘦的女子,正如一条破布般,手足俱铐,被晃晃悠悠地吊在两处巨石中央。
“阮鸢”的脚步声很轻,奈何洞中过于寂静,那女子很快听清了她的步调,耷拉着的脑袋略微偏过来,露出乱发下一张形容枯槁的脸。
“阮鸢”仰头细细打量着那被吊挂在半空的女人,脸上缓缓露出了几分快意的笑来:“阿姐,今天,你的圣主来找你了。
听闻此言,那女人的瞳孔终于聚焦,从中流露出了一点薄弱的微光。
“我只学着你的样子,对她抹了几滴眼泪,她便心软下来,答应了公仪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