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看见了，便不能视若无睹。我在火场中救不了它们，是力有不逮。而假如火苗是我点起的，我便难辞其咎。”
“天帝陛下，你就是那个点火之人。”
天帝终究是沉下了脸色，一拂袖。
“月光，你不要忘记，你是我的造物。你是要为那些蝼蚁，质问你的神明吗？”
“蝼蚁亦是生灵，凡人不该白死。没有一个人，应该成为代价。”
黎江雪昂首与她对峙，笑得忽有些嘲讽。
“先前你说，你因沉月一念之善，挺身相救凡人，觉得碎月城一脉也没有那样冥顽不灵，所以才网开一面，降下了我，有心给她们一个得到救赎的机会。”
“说出这话的时候，你应当觉得，自己很慈悲吧？”
“可这千年来，因你私心之举，酿成源源不断的灾祸，其间无辜受害的凡人，能够数得清吗？”
“天帝，你可真喜欢当一个，虚伪的神明。”
溯汐剑光华大盛，她抬手起势，只待对方应战。
天帝冷冷瞧她一眼，手指在袖间一动。却并未如她预期，有毁天灭地的强大灵流袭来。恰恰相反，只是她的衣襟，忽然被挑开了。
有一枚被她藏得妥帖的锦囊，被悠悠攫到半空，打开，倾倒。
里面装的后土，她咬着牙从星涯王手中夺回来的后土，就那样悬浮在半空中。
她神色一凛，立刻要上前握住。
但她面对的是天帝。
天帝只以指尖，轻轻凭空一拈，后土就在她的眼前消散了。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像从未存在过。
天帝望着茫然失措的她，终于笑出了声。
“此乃开天辟地时所遗留，凡间皆以为神物。但我是天神，我想毁掉它，易如反掌。”
“月光，你这样不听话的造物，我可不喜欢。”
“如今你没有办法，将你珍视的那只蝼蚁复生了。你若还想见他，倒也不难。”
“臣服于我。”?
第122章
黎江雪静静站着, 眼底布满血丝。
“如何臣服？”
“你归于天界，收起你那些多余的念头，司你的职责, 将你的光布满人间。我使他复生, 替他造一副新的身躯，如何？”
“这样简单？”
“对顺服于我者, 我向来不吝于施以恩德。”
天帝眼中含笑, 极为宽容。
“月光，下界需要你, 我才肯宽恕于你。往后你当好好做我的孩子，不要再生忤逆之心。”
“多谢天帝陛下。”
“你明白就好。”
“但我没说我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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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对方震惊神色中, 溯汐剑光华大涨，一剑劈向神宫之巅。
高到望不见的穹顶，被撕出一道巨大裂口，显露出上方群星, 与苍茫夜空。
天帝终于勃然作色, “你是要叛我吗？”
“很惊讶吗？”
“你说破了天, 也不过是鸿蒙时漏下的一缕光，并非神明，你有什么本领与我相抗？”
她目中阴沉, “你是想与那个凡人, 永无再见之期。”
黎江雪却欣然笑出声来。
“你终于承认了, 我不是你的造物。我来自天地初开, 与你本没有什么关系。”
“你！”
“我就说嘛，你这样的伪神, 怎么能造出我。真是的，白白膈应人。”
“……”
天帝气得面目都扭曲。
“你是一意孤行, 要与我一战吗？”
“原本不至于如此的。”黎江雪仰头轻声叹息，“我本是闲散自在，不问世事，即便是你为了你的君臣之道，以儆效尤，将我的栖身之处沉于海下，将我禁锢在神宫千年，我亦无可无不可。”
“但你不该拿我的师尊威胁我，更不该，称他为蝼蚁。”
她旋身起剑光，对方匆忙拂袖抵挡，灵流相击处，殿内陈设皆成齑粉。
天帝怒视她，强掩目中惊骇。
“月光，你可想好了。”
“如何？”
“你若战败，下界就将长夜无光。你即便不在意那个凡人的生死，也不怜悯凡间苍生吗？”
她冷笑，“你也没有自己说的那样慈悲为怀！”
黎江雪看着她模样，却忽然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
“笑你事到如今，还不忘威胁我。”
她打量着这位天神，摇头不已。
“在凡间没有我的千余年里，碎月城放飞了十八只火鹮，虽是为了布下眼线，以作监视之用，却到底也赠予了众生光明。而你身为至高的天帝，视若无睹，听之任之。”
“如今，火鹮已齐齐坠地自焚，大火熄灭后，凡间就将坠入暗夜。你从未在意，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该怎样生存，却只庆幸，能抓住这一软肋，要挟于我。”
“我今日若受你威胁，向你低头，来日还有何颜面见我师尊？”
“那你便是想要玉石俱焚了？”
她望着对方警惕脸色，笑得灿烂。
“那天帝陛下，可真是想错了。我的师尊，我一定要找回来，下界的生灵，我也都要庇佑。你用来威胁我的，我原本也都要做。只是你……”
“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隆隆之声，自远方而来。
在天帝无措四顾之间，滔天的海水，从穹顶裂口灌入，神宫瞬间成为汪洋。汹涌浪涛中，少女衣不沾水，连一绺鬓发都不湿，反而周身升起皎洁辉光，她在光明中，宁静自在。
后世凡间相传，这一夜，四海的水都往天上去。
眼前人终于耸然动容。
“你如何能做到这般？”
“一来，还要多谢你，这些年让我流落在下界。东海龙族，西海青鸟，南海鲛人，北海鲲鹏，恰巧都与我有几分交情。如今助我一臂之力，讨伐你这漠视苍生的神明，想必他们乐意至极。二来么……”
黎江雪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忘了，我是月光。”
潮汐生而便为她所吸引。千千万万年，也只一心向她去。
她在下界所用的命剑，也名为溯汐。
头顶的苍穹，已被海水遮蔽。浪潮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漫过神宫，漫过星河，一路席卷天界的每一个角落。
她立在其中，巍然不动。
“天帝，你总不明白。自古以来，只有虚假的神才威胁、恐吓于人，以这般手段，要人听命。因为他们害怕，一旦不堪的面目被揭穿，就会失去旁人的信奉。”
“同样的事，碎月城做过，天幕城也做过，他们绞尽脑汁，用尽手段，让人畏惧臣服。但是他们都败在了我手中。”
“如今，你也一样。”
天帝在潮水中，仪态尽失，一身狼狈，紧盯她的目光却锐利。
“你是要同我说，能让凡人真心信仰的，才是世间真神。”
“原来你明白这个道理。”
“你了解凡人吗？”
对方虽至如今境地，仍满脸轻蔑。
“凡人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