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坡小姐想得到的“合理解释”,江户川乱步自然也能想到。
他意外地睁开眼,看向陷入沉思的她:“那么这就是违反常识的咯?”
坡小姐讪讪地抿住唇,双手紧紧抓住栏杆。
她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按江户川乱步的要求,她应当写出一本科幻小说才对。
就算她的确加入了一些因洛夫克拉夫特所引发的幻想,逻辑也应当自洽才行。
然而以现在这朵云的表现来看……
《瓶中手稿》确确实实、彻头彻尾是她的小说。
但也只是她想写的,而不是江户川乱步想要的那种。
坡小姐盯着船下的海水。
此刻的她再不复写稿时的自信满满,而是充满了怀疑。
“是的。”她有些沉痛地答道,“没能……”
“没能写出我想要的故事吗?”
江户川乱步明知故问地歪着头问她,兴致盎然的模样不带一丁点失望。
“才没有哦。”
他毫不忌讳和他人谈起自己的好恶。
甚至他更希望坡小姐能知道得多些,再多些。
只是告诉她“想要看到和‘地球空心论’的故事”,她就能写出这样的《瓶中手稿》。
那么当她更了解自己之后呢?
是不是会有更多更有意思的故事?
“我超讨厌那些所谓的常识,就好像所有人都该知道,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还有那些根本排不上用场的知识,比如说谷崎和他妹妹之间的事情,还有太宰口口声声说的‘殉情’什么的……”
江户川乱步超嫌弃地撇撇嘴,紧接着又使劲摇起头。
“那些故事看了开头就会知道结尾,才翻开第一页就会注意到他们的马脚……”
他高高在上的口吻,以近乎冷酷的角度定下审判:“那太没劲了!”
“这朵云我就很喜欢。”侦探先生重新眯起眼,“接下来的暴风雨,我也很喜欢。”
他注意到了?
那些暴风雨的预兆?
坡小姐抬起头,从刘海间隙看向身边的乱步。
脚下清澈异常的海水、格外沉寂的消失的海风、以及这种酷暑般的温度……
即便她将背景设置为初夏,也不该有这样难耐的潮热。
远处夕阳已经落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不详的血月。
这些种种,无疑都预警着一件事——一场热带风暴即将来临。
“没错。”
坡小姐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胸腔里回响。
混杂着清晰的心跳声和被气温捂热的意料之外。
“夜里会有一场暴风雨。”
江户川乱步于是自得起来:“果然还是世界第一名侦探的推理更胜一筹!”
他又话锋一转:“就算我们去说,船长也不会听的,对吧?”
没等坡小姐回答,他自己就先抢答道:“因为我不是‘专业人士’,缺乏经验,所以船长根本不会听我的。船长更相信自己和自己的伙伴,也就是他的船员们。”
“而且船长要是听从我的建议,故事又怎么发展到看见‘中空的地球’这一步呢?”
江户川乱步扬起了下巴,颇为自满。
“不愧是我,已经摸透你故事的脉络啦!”
“可以试试。”坡小姐一反常态。
她在得到了江户川乱步亲口说出的对这个故事的“喜欢”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顾虑。
“当吾辈写下最后一个句号,这个故事便不再只是吾辈一个人的了。”
坡小姐转而用手肘搭在栏杆上,上半身向前稍微倾斜,呈出略微弯腰的姿态。
她侧过头,自然下落的刘海分开一条缝隙,从中露出一只墨色的眼睛。
那眼睛微弯,是很难得一见的景象。
她的声音里也有些许温柔的笑意。
“作者和读者的关系,大抵就是如此。吾辈只是写完了故事,而故事的解读,还要看你。”
坡小姐耐心而包容,也不强求一切都要按原样发展。
毕竟她只是描绘故事的人,不是阅读理解的出题人。
一千个读者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无论江户川乱步在这个故事里看到了怎样的理解。
那都已经不再是她能控制的东西。
“我们是船长这一次航班里最重要的客人。”坡小姐解释道,“如果你坚持要船长做些什么的话,船长或许会做。”
因为势利眼的船长有一定可能会被金钱说服。
而被说服采取行动的船长,和她笔下没有采取行动的船长,说不定就会形成两种走向呢?
从那只半月状的墨色眼睛里,江户川乱步读出了类似鼓励一般的情绪。
他的心里好像被什么又软又蓬松的东西塞满了。
就像是蒲公英那样,只需要一口气,就可以吹得到处都是。
那口气在哪里呢?
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他不免有些焦躁。
“你以为我不敢去吗?”侦探先生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问题所在,“哼,我这就去找船长,一定说服他给你看看!”
说着,他转身便要走。
“那你可要快点哦?”坡小姐仍然带着笑意的声音让他加快了脚步。
就算是走远了,江户川乱步也听得见她低声的叹息,还有那一句话。
她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9章 坡小姐停更第九天《瓶中手稿》02
江户川乱步自有一份让别人听从他的办法。
比如胡搅蛮缠,胡搅蛮缠,以及胡搅蛮缠。
当然,这只是从被胁迫者的角度看。
要他本人评价的话,这应当属于一些“以理服人”。
他江户川乱步就是唯一真理。
船长被烦的不行,不得不喊来亲信。
“务必让这位少爷,安安生生地,度过这个平静的晚上。”
网?址?f?a?b?u?页??????????è?n?Ⅱ?????5?????o??
他强按下自己的不耐烦,咬着后槽牙嘱咐着亲信。
他这亲信倒也实诚。
自从领了命就跟在江户川乱步一步之后。
就连上厕所都守在他门外。
江户川乱步快要被这个人烦死了:“暴风雨什么时候来啊?”
他悻悻地趴在栏杆上,眼看向收起的船帆和光秃秃的桅杆。
那是船长临睡前向船员们吩咐的事,随着它的完成,船上的油灯也一盏盏熄了下去。
于是深沉的黑夜里,只有猩红的月勉强给出一点光亮。
那点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出一种超脱的漠然。
“早点来吧。来了,那家伙就会知道我才是对的。”
站在旁边的坡小姐不接茬,反而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当动作被亲信注意到后,她又窘迫地收回了手,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