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开始头痛了,指了下旁边的房间,商量着同她道:“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下午会比较有空。”
第133章
“伯父你贵庚?”
“四十三。”
“家乡是哪里?”
“大阪市。”
“欸,是什么时候来横滨的,创立侦探社有多久了?”
“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至于来横滨就更早了,算来已经十三、四年。”
“这样啊。”
简陋至极的房间。
一条案几,一条木板床,还有一方只有洞眼的窗。
就算如此,就算招待的是亲侄女,福泽谕吉依旧秉持礼节。
备好茶水,跪坐的姿势让雾夕很想拿尺子量量看。
“那,我是在您身边长大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福泽谕吉有些介意的抬眼望向她。
在心里再次提醒自己,面前这位年轻的女性目前正处于失忆状态,什么都不记得。
这样想着,他又觉得奇怪。
不知为什么,虽然雾夕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他总会下意识的忽略这点,把她当作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棘手家伙。
这既不是他们叔侄往日的相处模式,也不是对待失忆症患者的态度。
再接着,他开始回想从前遇到过的失忆症患者。
——是的,福泽谕吉见多识广,见识过不止一个因为各种原因失去记忆的例子。
有的是因为外伤冲击坏了脑子,算是外因。
还有些是因为强烈的情感冲击,一时间封闭心灵,表现为失忆,这是内因。
对比下来,雾夕可真不像个失忆的人。
倒不是说失忆的人就一定会有很多异常,大脑是种很复杂的系统,管理记忆和知识、语言的是不同区域。
他们除了没有记忆外,通常是能正常生活的,语言、读写,礼仪还有一些生活方面的基本常识都和从前无异。
但只要与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不用多久,只要几分钟就好。
你就会立刻明白他们身上发生了异常的事件,而且很轻易就能猜出有关于记忆。
因为那些人总是茫然无措的,这表露在方方面面,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能意识到,可旁观者却看得非常清楚。
从眼神里,神态中,动作时突然的凝滞……诸如此类,你会很清楚,那是需要照顾的对象。
可这些在雾夕身上统统没有,福泽谕吉又想起不久前江户川乱步的话。
‘要只是单纯的失忆就好了’‘脑壳里的毛病’。
江户川乱步天才横溢,当世推理之冠,心性却像个孩子,不肯也不屑变得成熟事故。
表征之一就是言辞犀利,指出别人的错误与缺漏时,从不顾及对方的脸面。
但他从不妄言,撇掉话语中让人不舒服的部分,他的用词用语都很精准,比任何人都注重逻辑。
所以……
“伯父,你在想什么呀,我提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面前的侄女开口打断了他的出神,神情中流露出不满,还倾身向前,用称作不客气也不过分的探究目光打量着他。
“难得我这么想和您谈谈过去,希望通过生活细节和情谊,快点想起从前的事呢。”
福泽谕吉捏了下眉心。
“抱歉,之前和那些老朋友拉扯谈判,揣度他们的心思,实在是有些耗费心力。”
那些家伙的确让人烦恼,但不足以使他忧心,是谈过之后不论结果都可以抛之脑后的。
加在一起都抵不过面前的亲侄女。
他收束心神,正色道:“你是十三岁才来横滨投奔我的,是因为父亲亡故,在华国举目无亲的缘故。”
说是投奔,到最后还是他和江户川乱步一起找到她,从森鸥外那里带回来的……
一晃眼都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望着面前已经长大成人,不复当初荏弱少女之态的侄女,福泽谕吉有些感怀。
十三岁啊。
雾夕若有所思,这里的便宜老爸和她原装正版的爸爸去世的时间差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同一个人。
虽然父亲死得早,但她和他之前感情浓厚,她实在有些介意。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算不算,都已经死了好几年,就算做个大孝女挖坟也没用。
她打量着面前的伯父,这个世界里父亲的兄长,好像能看到一点他的影子,又好像是错觉。
“伯父,虽然您年纪不小了,不过男人嘛,也正当年呐。更别掉我刚来横滨的时候,您还没到三十五呢。”
这是絮叨的废话,对于福泽谕吉来说就很耳熟。
同样的制式,他起码听过十几遍,简直能幻听出接下来的话语。
不出他所料。
“为什么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呢,难道是因为要照顾我的缘故,媒人们都觉得您不适合成家,所以才延误到现在?”
这话看字面意思带着点歉意。
福泽谕吉看了侄女一眼,只见她脸上也带着歉意,但只浮于表面,眼底和嘴角眉梢都带着想看笑话的兴味。
他心想,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侄女还有这样淘气的一面呢?
福泽谕吉端起茶杯喝了口,缓慢道:“和你没关系。我这个人天生喜欢独来独往,和别人待在一个房间久了都会觉得不自在,更别说娶妻了。”
这是真心话,同往日里拿来搪塞介绍相亲对象提议的说辞不同。
因为真实的理由在常人看来站不住脚,喜欢一个人待着又不影响成家,因此不娶个女人繁衍子嗣简直不可理喻。
——也许这种观念也不算错,他们从来如此。
可对这套‘理所当然’就奉为真理,还用以规制别人,但凡遇见个有不同意见和做法的,就一副你真不懂事的嘴脸,那就很让人作呕了。
可世间偏偏充斥着这样的庸人,饶是福泽谕吉也不堪其扰。
不得不学得聪明些,开始用‘早年结的仇家太多,不好拖累别人’,‘一心忙于侦探社的事务,无心它顾’,‘大业未成,何以成家’这类理由塘塞过去。
久而久之,他眼高于顶的风声传出去,耳根倒是清静不少。
福泽谕吉以为侄女这样心思通透的孩子一定会理解自己,却听她说:“不至于吧,和别人待在一个房间久了都会觉得不自在?”
“伯父你该不会想说我很烦,希望我识点趣早点走吧?”
福泽谕吉:“……”
他揉了下太阳穴,把‘你真是有点烦人’咽回去,侧头望了眼窗外蓝天白云的景色,继续喝茶。
等这口气顺过来,他才转回来面向雾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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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她正用那双明亮的,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眼睛打量自己。
福泽谕吉愣了下,心想,她从前一直成熟懂事,几乎从来没给我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