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为感念这位以身滋养了一片海域的陨落神祇,私底下供奉鲲鹏。谁知,因东海氐人改信他神,引祂震怒,降下了血脉的诅咒。”
“血脉的诅咒?”宋从心心中一动,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是,世间所有种族,都背负着血脉的诅咒。因为神州大陆上的种族都曾经背弃过旧时的神明。旧神陨落时留下的遗毒便是血脉的诅咒,妖族沦亡于疯狂与喋血,人族分崩于孤寂与不信,魔族湮灭于执着与暴戾。但同时,妖族拥有强大的躯体,魔族拥有漫长且不死不灭的生命,人族则拥有智慧以及灵性。旧神已经陨落,涡流教的目的并不是让神降临于世,而是造出神祇。”
“那位神,拥有三面,慈和的女面,威严的男面与暴虐的神面。祂的代称,即是大海的代称。”
……
东海沿岸,日照城。
一只纯白的飞鸟自窗外飞入,踩在窗沿,眨着一双灵性的眼瞳。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白鸟捧住,关上窗的瞬间,白鸟垂头,化作了一张符纸。
读完符纸上的文字,湛玄瞳孔放大了一瞬。他随手将符纸燃烬,火光将他的脸照亮了一瞬。
“……谁能想到呢?传承千年的修真望族,姬家。居然有朝一日沦为了外道的走狗。”湛玄回头,看向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不停挣扎的老者,心中却没有多少尊老爱幼的心思,“姬城主立下四大守誓,防备着一切外来的渗透。不知她有没有料到,自己的家族已然腐烂得不成样子?”
“你们打着以工代赈的名号收留大量的难民流民,实则将其作为钻研氐人血脉的人牲,以至于这么多年,亡海者依旧屠之不尽、灭之不绝。外道向来都出自众生低谷,因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若不是走投无路,百姓也不至于去信奉外道。倒是没有想到,姬家身为名门望族,衣食无忧,竟也会与外道勾结,背弃人族。”
头发花白的老者发出唔唔的嘶声,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湛玄看了宵和一眼,宵和便横剑于老者的颈部,拔掉了他口中的绢布。
“黄口小儿,你们懂什么!我们从来都不曾背弃过重溟城!”老者年岁已大,但激动时的怒吼却也中气十足,“你们这些、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仙门弟子可知我们姬家为了抵御海难付出了多少?!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我们的先祖自断了仙途!只为以其自身天途为祭,庇佑乱世一隅净土。我们为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不是!我们收留了难民,活得下去的自然要救,活不下去的为大义而牺牲,又有什么错?!”
“我们从来都没有背叛过重溟,背叛过城主!那些难民都是自愿的,否则我们凭什么出那么多粮食去救他们!”中年男子狠狠地唾了一口,继续叫嚣,“只要我们拥有一位神,以神之伟力,平定四海又有何难?毁掉这乱世,重建一方盛世,这才是大同,这才是——!”
“咣当”一声,听不下去的宵和已经一剑鞘下去,打断了老者的话语。宵和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们自难民处顺藤摸瓜地寻起,竟发现这等秘密。
房内贴了静音符,外界捕捉不到任何的声音,所以宵和才没有制止老人口出狂言:“刚刚是拂雪师姐来信?下一步怎么办,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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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分宗递聚云帖。”湛玄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神情隐在隔着纸窗都透得进来的朦胧月色里,“不必给姬家留面子了,封锁重溟城,即刻安排海民迁移避难。令城外留守的弟子想办法进城,整备队伍,拖到分宗弟子赶来,准备迎战。”
宵和一听这激进的安排,顿感头疼:“又要被骂了,师兄。”
“不差这一两回。”湛玄淡然道,“海底出事了,想办法把你师姐和佛子捞回来比较重要。”
第69章
进入深海的第七天,探索队的成员开始出现肢体的异变。
这是宋从心第一次看见凡人异变的全过程。
异变之人的手掌内部的骨头与经络似乎瞬间融化了一般,突然间便从“肢体”变为了某种软体的“活物”。即便东余立眼疾手快砍掉了对方异变的手臂,那一截异化的手依旧如同八爪一般在地上蠕动蜿蜒,仿佛每一寸血肉都拥有了自己的想法。而那位异变的海民,即便宋从心与梵缘浅同时出手为他定神,也已经无法挽回他濒临疯狂的神智。
这种情况下,显然他已经无法继续探索的任务了。吕赴壑沉默了很久,点了两个同样状态不好的人,让他们留在原地修整,而后收拾行囊,原路返回。虽说他们不一定能熬得住绝崖谷上升的落差,但总归是留有了一线生机。继续在深海中待着,最终不是因为疯狂而错将战友当做敌人,便是自身异变为不人不鬼的怪物。相比之下,死在岸上至少还落了个身后清净。
宋从心赠予了仙门辟邪祛秽的符箓,沉默地看着那两人搀扶着那位海民离去。一个种族的断尾求生,残酷又现实无比。
不能纳炁的凡人非常羸弱,他们立世的资本与话语权只能依靠人命去堆砌。
进入深海第八天,探索队发现了另一处溶洞,此处似乎爆发过大规模的械斗,内部已经有坍塌的迹象。刘以桓畸变的尸体只是一个开端,在重溟城地底这错综复杂的密道里,探索队的成员清出了不少尚未畸变便死去的尸骨,还有各种潦草并且杂乱的刻录与血书。
其中,最详尽的一份记载,是一位名叫“路明远”的文士写下的。
[入城第三天,城主失踪,队伍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海况异常,无法将鲸歌传递。]
[布施“平海”法器,稳定海况,间有耳鸣,似涡流回转之响。困难重重,但我等齐心,必能战胜邪魔外道。期间发现城主留下的密信,城主智谋过人,许有他算。平定海况后探知水流波动异常,记录如下……后来者须警惕异常,月相……潮汐……水位……切切不可忘。]
[入城第五天,发现涡流教余孽,队伍中有内鬼。经拷问,其人为姬家内部栽培的死士,城主恐遇叛变。]
[自然之灾人力难阻,即便是移山填海的修士也无法改变月之驰道。我等唯有避之,观测月轨,便可见潮汐之退涨,筑堤坝,]
一部分刻录类似先前吕赴壑他们用来记录下落症状以及海况的竹简或木板,因为书写字迹易污,刻录却经久仍传,能比笔墨保存
得更好。从这部分刻录来看,精锐队遇到危机之时并没有立时溃败,反而在城主失踪的情况下依旧想尽办法解决眼前的困难。
[入城第七天,遍寻四方,不得城主之踪迹。忧心城主安危,心神跌宕,异变者……三。]
[入城第十天,海水变得浑浊,离城……不可。登高处,见城市正中,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