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眼前定格后颤抖的手，也同样伸出手去，在对方惊骇恐惧的目光中，轻轻推了推他站立不稳的身体。
“你动了。”幼嫩的嗓音在此刻宛如死神愉悦的宣告。
下一秒，这个冲得最快的乞丐，就这样在其他乞丐流民们骇然地注视下，如一堵墙一般直挺挺地往后躺倒在积雪之中，砸出一个深深的人印。
他死了。
在每一双眼睛的目睹下，就这么平白无故没有任何预兆地死了。
恐惧的心声变得愈发喧闹。
星星却不再管他们，他蹲在另一边，拿出一个蓝色的塑料小盆，然后舀满了小半盆雪，又端着它慢吞吞往回走。
路过挡在前面伸手准备推开门却被迫停下动作的流民，星星在他惊恐至极的目光中，放下手里的小盆，顺着自己一开始推开的那条小缝又走进去。
小盆圆圆的，有点大，星星端着它进不了门，干脆放在门口让它在阳光下慢慢融化。
走进屋子里，潮湿阴冷的温度并不比屋外好到哪儿去。
星星刚才是赤着脚出去的，球球追在他屁股后面喊了好多次让他穿鞋，都被小朋友无视掉了。
这会进来，球球已经超级生气，气鼓鼓地躲在距离星星最远的角落里不想跟他讲话。
星星站在小屋门口，脏兮兮的小脚上沾着未融化的积雪，只这么小小一会，他的体温就让脚上变得湿漉漉极为难受。
星星等脚上的雪水都化掉后，才轻手轻脚踩着柔软的绒被，坐在哥哥身边，两只小手托着下颚，目光有点呆呆地盯着他唯一露在棉大衣外的脑袋。
看起来像是还有点没睡醒。
球球偷偷观察了一会，也不用星星哄，自己又别别扭扭地飞回来，闷生闷气地嘟囔：“为什么出门不穿鞋？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这个世界你们都是小孩，感冒又没有医生，这个时代里感冒可是会要命的东西，为什么星星今天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它刚才都追在星星背后让它穿鞋了。
可小朋友跟没听到一样，赤着脚丫就往外走。
球球又气又急，就差没偷偷掉眼泪了。
它都有点怀疑星星是不是进入了人类幼崽的叛逆期。
但它除了在星星耳边碎碎念，什么都做不了。
星星空茫茫的目光被球球念叨得聚焦，下一秒，飞在他面前的光球就被他伸出小手握在了手里。
球球：“……”
看似不情不愿地哼唧两声，最后还是舒舒服服窝在小朋友软嫩嫩的小脏手里。
容易生气，但是超级好哄。
星星垂下眼，对手心里的球球轻声说：“星星脏，不穿干净鞋子～”
星星的空间里有好多好多东西，末日世界的，现实世界的，家长们似乎总是格外担忧远行的小朋友会照顾不好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让他收起来，并且格外地面面俱到，生怕哪里缺了少了他会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过得太糟糕。
可是星星还是很爱惜。
他知道自己的脚脏，所以想把手脚都用雪水洗干净之后再穿，不是故意不穿鞋子把自己冻生病的。
小朋友嘴巴轻轻抿着，眼睫无声地颤动，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看起来实在是乖巧极了。
球球：“……”
它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再看星星此刻抱着膝盖安静发呆的模样，球球沉默了一瞬，突然软声道歉：“崽，对不起……”
星星歪了歪头，眼眸轻轻弯起，小手拢住它，把它放到自己脏兮兮的怀抱里。
哥哥脏。
星星脏。
球球也脏。
脏脏一家。
屋外呼啸的寒风顺着门缝灌进来，星星想过要关门，可是这个门会发出好大的嘎吱声，哥哥就会被吵醒。
所以星星学着昨晚哥哥把自己裹成卷卷的动作，也努力揪着棉大衣一点点把哥哥裹起来。
然后就对上一双睡得茫茫然的眼睛。
“星星？”小五下意识伸手要抱住弟弟。
结果像只巨大的蝉蛹在星星跟前拱了拱。
小五：“……？”
发生什么了？
星星觉得这样的哥哥有点可爱。
他蹲在哥哥身边，伸出小脏手，好奇地戳了戳哥哥瘦瘦的没肉的脸颊。
小五自己在地上滚了两圈就把自己从乱糟糟的棉大衣里解放了出来。
并且成功抱住捣乱好奇的弟弟。
“被窝里暖和，星星醒多久了？”小五抱住弟弟，厚厚重重的棉大衣又把两小只裹在了一起。
星星摇摇头不知道。
然后抬起小手指了指外面，轻声说：“哥哥，外面有好多人～”
一句话，小五的身体陡然僵滞。
他眼中划过一抹恐惧，却又在瞬息间被压下去，很快变成眼中灼灼的坚定光亮。
不管有多少人，不管这些人揣着什么恶毒的心思，他都一定会保护好星星的。
小五紧了紧抱着星星的手臂，7岁的小朋友却好像已经褪去了孩童的天真，语气如成年人一般沉凝：“星星，把屋里的东西收起来，等下找机会逃跑，跑得越远越好，知道吗？”
“那哥哥呢？”星星仰起脏兮兮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并没有马上告诉哥哥外面的人全都被自己控制了。
小五咬了咬腮上的软肉，克制着恐惧和眼泪，用力抱住怀里的星星，然后对他说：“等你跑走之后，我也跑，我们朝两个方向跑。”
说着，小孩子嘶哑的声音停了停，又轻声对怀里的弟弟说：“星星，去很远的地方，一边吃饭睡觉长大，一边等哥哥来找你。”
星星歪了歪头，探究地盯着哥哥眼底的泪光，轻声追问：“哥哥会找到星星吗？”
“……会的。”小五在星星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捏紧拳头，战栗着撒谎：“一天找不到，我就找好多天，等星星长大的时候，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撒谎。
骗子。
可是面前的人类幼崽边撒谎边在心里掉眼泪。
星星伸手，轻轻抱住颤抖的哥哥，脑袋在他下巴上蹭蹭，小声说：“好～星星知道了。”
他松开手，在哥哥身后，歪歪头笑眼弯弯地看着哥哥迈着沉重又坚定的步伐往外走。
在看到门口就有人的一瞬间，小五条件反射性地一脑袋顶了过去。
本来就因为维持暂停姿势而摇摇欲坠的乞丐眼睛惊恐地暴突出来，求饶的声音只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就被一身莽劲的小五给用力撞得倒跌出去。
他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而他身后，其他在雪地里cos雪人雕像的乞丐流民们也惊悚地看着这一幕。
小五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凭着一腔豁出去的愤怒狠狠追上去撵着这个人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