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互相攀咬,满足一己私欲。该出声时装聋作哑,该缄默时又出来跳梁,竟是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传朕旨意,董宝林言行无状,构陷宫妃,着即废为庶人,打入北三所。”
说罢,晏绪礼霍然起身,广袖一拂,冷眼扫过地上软成烂泥的宫女:
“此二婢背主忘恩,拖去宫正司,杖毙。”
“是,奴才遵旨。”
来寿立刻应声,摆手示意殿外候着的大力太监上前。
董宝林和那两个宫女哭喊求饶之声,响彻宫殿,却无人理会,很快便被堵着嘴拖了下去。
尚盈盈咬紧唇瓣,忽地偏过脸去,没有理会簪雪哀求的目光。事已至此,谁还能替她求情?当着合宫的面忤逆上意,岂不是自寻死路?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柳濯月瘫跪于地,面如金纸,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
幸而那董宝林最后胡乱攀扯,将满宫妃嫔都牵扯进来。这般疯癫言语,如何做得数?到底无人能定她的罪……
虞嫔这招激将法,果真起了效用,算她是个忠心的。
然而,柳濯月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晏绪礼冰冷含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竟是直直冲她而来。
“柳氏。”
晏绪礼连“贵妃”二字都懒得称呼,态度更是淡漠得没边儿:
“董氏乃今日罪魁,平日又与你往来甚密,如今闹出这等丑事,你身为贵妃,协理六宫,难辞其咎。即便此事非你主使,亦是你管束无能,识人不明之过。”
柳濯月心头一凛,寒意自脊背窜上,隐有大难临头之感。
晏绪礼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却字字如冰锥,直刺她心窝:
“着即降柳氏为妃,褫夺协理六宫之权。”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惊得柳濯月浑身一
颤。她猛然抬头,美目里盛满惊惶与绝望。
文妃的大皇子尚在膝下承欢,她却要失去贵妃尊位,连协理六宫的权柄都被收回。往后她非但比不得皇后,还要被文妃那病秧子狠狠压上一头,这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皇上!皇上开恩啊!臣妾当真冤枉!”
柳濯月再顾不得体统,忙膝行着扑上前去,手指刚要触及衮袍衣角,便被来寿躬身挡住,低声劝道:
“嗳唷娘娘,您可快谢恩吧,甭再触怒万岁爷了!”
晏绪礼连眼风都未扫过,便抬指示意宫人,速把柳妃拉下去,少杵在这儿挡路。
晏绪礼眉宇间寒霜未消,行至尚盈盈身前时,却到底软和几分声气儿:
“朕送你回宫。”
绣金云龙陡然撞入眼帘,尚盈盈惊愕抬眼,双颊晕开淡淡霞色。
她眼波微转,悄悄瞥向上首的皇后。
凤驾尚且在此,晏绪礼却携她独去,恐怕不妥吧?
傅瑶立在殿阶上,将这番眉眼官司一览无余,与尚盈盈目光相接后,登时朝她浅笑颔首。
眼见得柳濯月一落千丈,再难翻身,傅瑶心宽意爽,还顾得上伴不伴驾这点子小事?
巴不得皇上赶紧把这宝贝疙瘩领走,省得再节外生枝呢。
未免显得小人得志,傅瑶微敛笑意,朝晏绪礼端庄福礼道:
“尚妹妹今日受了这般惊吓,想是早已六神无主。”
“有劳万岁爷垂怜,顺路送妹妹回宫安抚一二,臣妾感激不尽。”
这话给足皇帝台阶,也成全彼此的面子,任谁听罢都挑不出毛病。
晏绪礼淡瞥尚盈盈一眼,那眼神分明在催促她:这下总成了吧?还不快跟上?
尚盈盈脸上更热,只觉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自个儿身上,当真扎得慌。
尚盈盈强忍着那份儿羞怯与无措,回身朝皇后屈膝一礼,低声道:“嫔妾告退。”
言罢,尚盈盈忙扶着巧菱的手,亦步亦趋地跟上晏绪礼。
正欲行至殿门处,晏绪礼却又忽然顿住脚步。
皇帝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射向缩在门边,恨不能把自己嵌进墙缝里的邵才人:
“今日之事,便是你起的头,跑来承祥宫撒野?”
见众人一个接一个被发落,邵鸾儿本就吓得跑丢半条魂儿,此刻被晏绪礼点名,更是魂飞魄散,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急切委屈地哭求:
“万岁爷明鉴!嫔妾什么都不知道。”
“嫔妾那镯子,当真是不翼而飞!那可是……可是嫔妾入宫时的陪嫁之物,嫔妾绝不敢拿这等要紧物事胡乱说嘴。今日只是一时情急,这才冲撞顾嫔娘娘,求万岁爷饶了嫔妾这一遭。”
瞧邵鸾儿这诚惶诚恐、涕泪交加的模样,倒不似作伪。晏绪礼心里门儿清,这又是个拎不清的蠢物。
若是事先串通好的,断断演不出这般真情实感的慌乱。大约是中了旁人圈套,这会子还蒙在鼓里呢。
晏绪礼懒得与蠢人多费唇舌,只觉嫌弃,冷声斥道:“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撂下这句后,晏绪礼便再不看她一眼,抬步迈出殿门。
傅瑶仪态万方地蹲身,率领一众妃嫔宫人,恭送皇帝远去。
待圣驾彻底消失在门前,傅瑶方才缓缓站起身。她唇角噙笑,轻轻一扫阶下众人。
只见柳濯月一伙人,此刻大多垂着头,无一不是灰头土脸,大失颜色。
尤其是那位新降位的柳妃,恐怕早已心如死灰了吧。
傅瑶但觉胸中郁气尽消,如云破月来,便是沉疴痼疾也该豁然而愈。
“走吧,咱们也该回坤仪宫了。”
傅瑶施施然递出珐琅金护甲,此刻重揽六宫权柄,真是连吐气儿都更顺畅似的。
彤珠会意一笑,忙上前搀扶:“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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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舆缓缓前行,尚盈盈陪坐在晏绪礼身侧,耳边充斥着自个儿忙乱心音。
今日之事,她瞧得分明。晏绪礼动怒不是单冲着谁,而是对满宫嫔妃皆有所不满。
此刻与晏绪礼独处在这帷幄之间,尚盈盈只觉胸口发紧,手里帕子都快绞烂。却偏生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惊动这位隐怒盘踞的龙主子。
而皇帝果真没有送她回昭阳宫,轿辇只稳稳当当地停在乾明宫前。
盘算着横竖没有外人,晏绪礼回身牵起尚盈盈的手,拉她一同进去。
尚盈盈只觉自个儿像是被掐住后颈皮的猫,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脸上神情比哭还难看。
晏绪礼一路皆在暗自排遣怒火,是以没多分心思在尚盈盈身上。待进殿后,晏绪礼正欲将人搂去怀里,竟发觉她眼尾都已洇出薄红。
“这是怎……”
没等晏绪礼张口说完,尚盈盈忽然软跪在地,依偎在他身前轻声啜泣:
“万岁爷,嫔妾知错。嫔妾不该瞒着您行事,差点儿惹出大祸。”
“原不该背着万岁爷行此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