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家。
当天江书久深夜失眠,阳蘅跟她去阳台上聊天。她很?少在江书久脸上看到那么颓唐的表情:“小朋友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拯救弱小,可事?到临头所有人都告诉你要瞻前顾后,善良才是最不值得发扬的美好品德。”
但江书久是最善良的人。从小到大她身上那部分热血的天真从来都没有失去,直到现?在也?仍然坚持在每一段关系里保持坦诚和轻快,偏偏在爱情上栽大跟头,两?者都没有做到。
阳蘅不知道这?段婚姻还是否有转圜余地,只大胆建议道:“久久,我之前说过的,你不但在每个领域都可以得到豁免权,也?可以放肆挥霍时间精力,只要你快乐。”
“可是我怕他不快乐。”
江书久当然期待纯粹、饱满的爱恋,心仪男孩常驻身边是她从十五岁至今的梦想。可生活不是童话,蹉跎才是常态,温敬恺轻轻开口就?是许多年,许多年里漏洞百出?,让她觉得缝缝补补都是多余。
周五江书久准点如约出?现?在系里的聚餐活动上,系主任挑选了距离学校较远的餐厅,价格不菲环境优越,目的在于为这?个学期画上美满句号。
国内无论?何种社交多多少少都沾一些?酒气味道,连象牙塔也?不能幸免。江书久一向?拒绝接受酒桌文化熏陶,也?不得不在众人一齐举杯时灌下两?口葡萄酒。
年轻老师变成这?种场合里陪衬功能的主力军,系里的元老坐在主位四平八稳地讲一句尴尬的话大家都得跟着?笑。江书久厌烦这?种场面,也?不太懂得如何令上司开心,中途就?退场去窗台吹风。
她有些?微醺,夏日晚风吹过来不算十分舒畅,好在能让她清醒几?分。
谭菁借着?催菜的由头溜出?来,顺手?择了颗柠檬糖送给?她,“跑这?儿?躲清净来了?”
江书久挂起一个笑,道谢后接过糖果没有拆,转头眨眼的表情有点调皮,直截了当地说:“你说我就?这?么走掉行不行?里面真无聊。”
谭菁脸色慢慢平下来,无可无不可地回了句“走呀”。入职一年足够她做好自己的职业规划,谭菁明确知道自己天赋一般,所以没想着?在科研上走太远,讲师做几?年成果出?一点在管院升副教授不算太难,但她家算小小中产,没有各种社会?资源加持,继续向?前只会?是徒劳。她和丈夫商量后还是决定走行政岗,费心教书苦心科研不是她可以担负得起的,对她来说不值得。
刚才包间内江书久三心二意,旁人陪笑脸她觉得不好笑就?不笑。这?对成年人来说是一种很?难得的权利,谭菁羡慕这?种权利却明知自己无法得到。
她跟江书久同一年进校,关系自然比别人亲近一点,他们或许不了解江书久家境如何她却是清楚明白。江永道人脉广博几?通电话就?可以弄清楚女儿?在做的项目到底是否具有继续向?上的空间,她自认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慨然江书久家里人肯为她做到如此,更何况她还有天天风雨无阻进校接送她的丈夫。
谭菁从没见过这?么幸运的人,于是更加乐意保护她的可贵。
“我听说前阵子温先生公司出?了点事?,想必现?在都解决了吧?”谭菁问。
江永道才认下温敬恺这?个女婿,江书久自然不会?搬起石头砸父亲的脚,平静自然地应声:“解决了,一些?小事?而已,我先生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
这?样称呼温敬恺的时候,江书久觉得自己好像在窃窃执拗地接续谎言。
谭菁点点头:“温先生也?是从咱们学校出?去的,万里挑一的出?众,去年开学典礼上我还听到院长夸他前途无量。”
江书久真心应和她,谁料谭菁倏尔将?手?搭上她的手?臂,抬抬眉让她回头。
“说曹操曹操到,”谭菁朝远处挑了挑眉毛,“这?下你愿望成真了,真的可以直接走掉了。”
这?是江书久在那天下午之后首次见到温敬恺。
他妥帖地给?了彼此一个体面的退场,却没想到两?人会?在社交场合概率极小地碰到。江书久站在窗边,待谭菁走后跟他打招呼:“好巧。”
温敬恺也?像是应酬中场出?来透气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受那个傍晚的影响,见到江书久并没有一丝窘态,甚至抬步朝她走来,云淡风轻地问她:“学校聚餐吗?这?学期结束了?”
江书久抚心自问做不到他这?么若无其事?,偏头看着?他在月光下更显淡漠的脸色,走廊暗沉的光线打在他镜片上,她想到自己还夸过这?一副镜框衬他,转而淡淡一笑:“对,就?这?样结束了。”
温敬恺感受到她的视线,以为她是在观察自己方才扶眼镜时不小心露出?的戒指,生怕她误会?自己自作?多情,于是立刻解释道:“离婚的消息我并没有外传,今日社交场合何识建议我戴一戴装装样子,你要是不乐意我现?在就?可以摘掉,本来就?是不具有意义的物件。”
他已经把自己最龌龊的部分剖开给?江书久看过,接下来再怎样袒露卑鄙也?不会?觉得过分,只是江书久僵着?身子站在他旁边,看起来一分一秒都令她难捱。
温敬恺将?手?揣进口袋,体谅旁边人跟他站在一起时的拘谨,所以依然延续过往风度,自发地退了一步意欲离开,走之前提醒她:“喝了酒就?不要吹太多风,容易头疼,不喜欢这?种场合可以提前离席,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江书久捏着?那块谭菁送给?她的柠檬糖,侧身将?其递给?温敬恺,主动开口说:“你也?是,橙汁太甜你不喜欢喝,多少让何识给?你买点解酒的东西,回程的路上车窗不要开太大。”
他几?乎不带任何停顿地回复道:“我明白,这?次我不用让电话对面的人听舒伯特辨认教学楼,自然不会?再开窗。”
“温敬恺,”江书久打断他,盯着?他的后脑勺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书房抽屉第二层的信封里装着?我跟陆聿哲的合照,你自以为给?我留脸,但这?件事?情我有必要解释,我和他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我找他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虽然最后也?没有机会?向?当事?人说出?口。”
她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很?小,几?近喃喃自语。
温敬恺回头看她,压根不认为这?有辩解的必要,他眉头微蹙,语气很?是疲倦:“那又怎样呢?你大可放心,我绝不至于昏聩到因为这?件事?就?冲动离婚,今后你恢复自由身,也?完全不用受我的暗恋困扰,这?难道不是好事?吗?钟意你半辈子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知道生活不是电影,因此我不会?要求喜欢的女孩一定要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