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少女哪里经历过那些,那段经历成为了她人生中抹不去的一段阴影。后来他们逃了出来,她以为只要不再见面,不再回忆,这段过去就会在时间里淡化,她依旧好好上学,好好毕业,依旧可以实现她上大学的梦。
可意外又接踵而至,她怀孕了。她想过打掉,却查出严重贫血,无法做堕胎手术,连命运都在捉弄她。
她不得已将孩子生了下来,她错过了高考,错过了大学。那段屈辱黑暗的经历却迫使她想要逃离这一切,她憎恨所有带给她屈辱改变她命运的人,那个绑架犯,那个男人,还有这个孩子。
而她所能做的就是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见。
今年她24岁,在一家制衣厂工作,距离她离开已经四年多了。
洗完脸换上工服她才去了厂房,厂房挺大的,红砖墙面,东西两侧的墙壁,分别写着“想要壮志凌云,干要脚踏实地”和“守时诚信,勤奋踏实”两则标语。偌大的厂房被密密麻麻的缝纫机填满,此刻已经有不少女孩坐在缝纫机前开始工作。
坐在张婉如工位旁边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烫着羊毛卷,穿着一件雪纺短袖,一条喇叭裤。
两人工位挨在一起,又在同一个宿舍,关系还不错。见她来羊毛卷女孩小声冲她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我一直叫你都不醒,我就只得先过来了,幸好主管还没来。你怎么回事啊,平日里从来不迟到的?”
张婉如并没有解释太多,只道:“可能是昨晚太累,睡过头了。”
羊毛卷话多,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跟她聊厂里的八卦,张婉如却没心思听。她一直想着昨日的那个噩梦,想着那本小说。
她真的生活在那本小说中吗?那个孩子未来真的会长成身背多条人命的大反派吗?还有那一段段她作为旁观者所看到的小说中关于反派的描写。
他被人嘲笑没有妈妈,独自一人靠在冰冷的墙角,握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还有一段关于他看到家境美满的主角的描写。小说里面形容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窥探着别人的幸福,一股可怕的嫉妒和自卑在他心底作祟,他有一股想撕毁一切美好的冲动,而他并不想承认这股冲动是源自他疯狂的嫉妒心。
还有她坐在看台下如真实经历过的一幕,听着他在审判台上说下那句话。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被出生。”
张婉如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一场梦,而且生活在一本小说中也太匪夷所思了,可噩梦却又那么真实。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他未来真的会变成沾满鲜血人人得而诛之的反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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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她,狠心抛弃了幼年反派的母亲。
她从未想过她的离开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和创伤。她以为她的离开,只会让他关于妈妈的记忆淡化,他不会知道他的妈妈是谁,未来他们也只会像陌路人一样。他会有他自己的人生,只是他的人生中不会有她的存在,因为从小就分开,妈妈这个身份对他来说也可有可无。
她对这个孩子她的感情很复杂,他是她那段屈辱历史的证明,也是因为他,她错过了高考错过了大学,她的命运随之改变。
可是他说得对,是她选择要生下他的,如果他能选择,他也不愿意被生下。
说到底,这个孩子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不是吗?
如果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她,那么能改变这一切的也只能是她。
现在是1995年,那个孩子才五岁,他心里的裂痕还没有扩散,他还不是未来沾满鲜血的反派,而她还有机会能改变他的命运。
而她,愿意去改变吗?那一年,她像逃避瘟疫一样从柳城离开,离开时便决定此生再也不会踏足那里,她愿意为了那场不知到底会不会发生的噩梦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吗?
噩梦中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浮现。
被人嘲笑没有妈妈,气得发抖却只能靠在墙角无能反驳的小小身影。
躲在暗处像一只阴暗的老鼠窥探着别人的幸福,可怕的嫉妒心折磨着他。
站在审判台上,一脸凄怆在一句“不想被出生”落下他这一生的帷幕。
随着噩梦一帧帧如电影般在她脑海中闪过,在所有画面落幕那一刻,她突然下定决心。
羊毛卷女孩还在喋喋不休八卦,见她突然起身离开工位,羊毛卷诧异道:“张婉如你要去哪儿?”
“去写辞职信。”
“啊?你要辞职?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柳城。”
她要回去,回到那个孩子身边。
第2章
肖记是扎根柳城多年的一家本土企业,原本是一家小小的酱油作坊,历经了战乱和几十年的岁月,到现在已经是一家有规模的酱油厂,而几乎每一个柳城人家里都有一瓶肖记家的酱油。
肖记的创始人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他依旧还住在肖家的老宅里。这里原本是柳城的老城,由一家小小的门房不断扩张,最后修成占地三百多平的祖宅。房子四合,大门进去是一个门厅,经过门厅是一个天井,天井下面修着龙吸水的排水方井,门厅对面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厅。
肖老爷子七十多岁了身体还不错,经过肖家几代人的努力,他已不再是那个挑着扁担沿街叫卖酱油的小货郎,而是肖记酱油厂的老厂长。不过他老人家节俭惯了,即便如
今家底丰厚,衣着依旧朴素。一件洗旧的中山装,一双布鞋,头发已经花白,面貌却精神。
方桌旁边摆着两把椅子,肖老爷子坐了一把,他的大儿子肖老大坐了另一把。肖老大四五十岁的人了,长相斯斯文文的,戴了一副眼睛,穿着条纹的短袖Polo衫和西裤,皮带上挂着一个时下流星的BB机。
两人喝着盖碗茶,肖老大冲肖老爷子道:“秉文从国外弄了一批机器回来,这事儿有人跟您说过的吧?”
肖老爷子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皱,肖秉文是肖家老三的独子,从小父母双亡,是肖老爷子亲自养大的,也是肖老爷子最看重的一个孙子。他聪明睿智反应灵敏,啃吃苦有干劲,最像年轻时候的他。不过跟他不一样的是,这个孙子不听话,难管束,很多时候不按常理出牌,让他颇为头疼。
就比如他希望他高中毕业之后去上个大学回来帮着家里的生意,他偏偏要去参军。参军回来都二十出头了,他让他安安分分留在家中打理家里的生意,他偏偏要去学老外资本家那一套。
要扩建厂,要买机器,要将酱油量产,只有量厂才能扩大销量,还说什么生产酱油太单一,要投入研发一些别的调味品。
虽然肖记现在已经是有规模的厂了,可是酱油的酿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