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了墙的响动。
紧接着,东侧的卧室门打开了,卜正穿着一身浅金色丝质睡衣,一边的领子掖在里面,陡然出现在东边卧室门口,脸色阴沉发青,冷声道:“吵什么?!”
卜青雄和艾兰都被吓了一跳。
“姑父。”卜青雄情不自禁地缩起了肩膀。
“不好意思,打扰了,卜大人,”艾兰道,“哎你不是上班了吗?怎么在家?”
“我凌晨回来的。”卜正回答道。
“噢,我是……我是来为我同窗好友卜奕来上香的。”艾兰差点儿忘词了,他第一次看见卜正这样衣衫不整的样子,只觉得他身材劲瘦,胳膊手腕青筋凸出,很有力量的感觉。
习武之人,习惯于看对方的潜在武力值,艾兰便评估了一下这个老头儿,只觉得脱了法官长袍的卜正,看起来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哦对,像训练场上的卜奕。
“上香?”卜正冷哼一声,“他死在昶洲的时候你不也在吗?那时没给他磕头上香?”
“还是来他家里更有仪式感,”艾兰并不胆怯,“我还想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怀念怀念他。”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么深的同窗之情。”
“您不知道的事多了,我还追过他呢,在昶洲,”艾兰刷拉一声,抽出腰间鞭子,在手心里掂了两下,“要是被我追到手了,恐怕他也不会走上不归路。”
卜正冷哼一声,知道他和卜青雄都是来找宁朗的,索性去到对面,将两边卧室门打开:“左边是我夫人的房间,右边是奕儿的,你要去就去吧。”
艾兰提着鞭子走进右边卧室,只见淡粉色的床单和被罩,室内轻幽的山茶花馨香,桌上的贝壳台灯,以及荷叶边的枕头,完全是个Omega的卧房,还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惊讶道:“这……这是卜奕的房间?”
“现在朗儿住这里了。”卜正说道。
“哦,那,卜奕的东西就都没有了?”艾兰有些讶异这对老夫夫的无情,卜奕可是他们嫡亲的孙子。
“到了我这个年纪,记性不好,很多事都忘记了,”卜正答道,“康斯坦丁上将不也贵人多忘事吗?”
卜正意指当年假意逢迎、背地里却和于凯峰一同支持巴克达统帅上位的康斯坦丁,艾兰却真的不懂,眼睛眨巴着,说道:“我爸还没老糊涂,记性挺好的,再说了,您还在职呢,我爸退休多少年了?还是您也该退休了?”
卜正只阴沉地觑着他不说话,卜青雄已从左边邱美来的卧室出来了,也没看到宁朗的身影。
“你倒是拜啊?这不来了么?”卜正看着艾兰。
“好嘞!”
艾兰将鞭子合拢握在手心里,站在床头、面对窗户,向着东面他家里的位置,心想拜就拜,只怕地底下的卜奕受不起。
他这一坐跪于地,双手往前扑,头跟着胳膊一起甫地,小手指却碰到一个凉凉的金属,他往外轻轻一勾,却是宁朗的那块手表。
和自己同款的蓝爵士,不但表面钻石磨花了一片,还蒙上了一层灰。
他当即悄悄把手表握进手心里,在地板上拜了三拜,起身左手插兜,把表装了进去。
“这就不打扰了,”艾兰道,“行了礼,也就不上香了,怪封建迷信的,我走啦。”
卜正面无表情,也不回答,艾兰从他身前路过,大步往东面走去,卜青雄道:“哎,那是我姑父的……”
“呀,这还有一间卧室啊?!这么大!”
艾兰噌的一下钻了进去,窗台上的龙涎熏香味道刺鼻,烟雾缭绕,他咳嗽了两声,差点儿被熏出了眼泪,猛眨眼睛细看,只见房中卧室一张大床,被子是打开的,里面没人,朱红色的地毯、黑沉乌木的桌子、椅子上都没人!
他这样到处找的时候,卜正就在门口看着,连卜青雄都看不下去了,忙说道:“艾兰,这是姑父的卧室,你一个Omega……”
艾兰绕了三圈儿,失望地走了出来,情不自禁地捂着口鼻,皱了皱眉:“卜大人还有熏香的爱好啊?”
“不喜欢别人擅闯,带来不好闻的气味。”
“噢!”
“小爵爷还有别的地方要逛吗?我陪你一间一间去找?”卜正的声音寒浸浸的,可艾兰并不是个会被Alpha语言或是脸色吓到的人,毕竟是康斯坦丁这样的铁血大将军养大的,根本不怕任何凶神恶煞的脸。
他正在认真思考卜正的建议时,卜青雄却已经怂的不行了,连忙拉着艾兰:“走吧走吧,别耽误我姑父休息。”
“那我走了,你们家还挺大的,挺好玩的,”艾兰朝铁青着脸的卜正和一语不发的邱美来挥了挥手,“回头我再来哈!”
待到和卜青雄分道扬镳,艾兰坐在了自己的车里,掏出了兜里的那块表。
这表和自己的是一对儿,当年老统帅一块给了一等公爵康斯坦丁,一块给了水星大法官邱仁铭,后来,父亲把表给了他,邱美来将手里这块送给了宁朗。
宁朗以前只带着一块蓝钻石手表时,还在钻石表面覆了膜,小心爱护,可如今得了这价值八位数的蓝爵士,怎么能就那样丢在床脚?还磨破了表面?
他即使真带着自己的家人去旅游了,也不该这么粗心,把表掉在地上。
艾兰想了又想,给方倾打了电话,却是青羚接的。
“方倾……去进修了。”青羚的语气恹恹的。
“什么?!他也进局子了?!”艾兰简直无语了。
他想了想,连忙开车回到医院,推开袁真的病房,艾登正在轻手轻脚地对着笔记本电脑打字和办公。
“哥,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艾兰脸上写着忐忑,“宁检被囚禁了,或是……被藏起来了。”
卜正抓着宁朗的胳膊,将他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听到艾兰声音的那一瞬间,宁朗就像疯了似的,从混混沌沌呆滞的思绪中苏醒,猛得跳了起来。
他的嗓子因为没日没夜的嘶吼和哭叫,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喊着“艾兰、艾兰”,听着却只有微弱的气音,即便浑身□□,伤痕累累,他也拼尽全力去推搡一旁的卜正,想从床上下来,他不停地挣动锁链,将卜正的衣服领子扯得变形。
卜正一时手边够不到倾弹,只好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用力往床头一磕!
咚的一声闷响,宁朗昏了过去,被推进了床底下,藏了起来。
宁朗是被热水浇醒的,睁开眼睛,他躺在浴缸里,淋浴头在他头顶往下浇着,他躺在卜正的怀里。
泪水混着热水一齐落了下来,宁朗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哭都哭不出声音。
“到底要多久、要怎样,你才能接受这个事实?”卜正从后面环住他,吻着他的肩膀,“再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