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于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在宫中听闻,八月十五陛下要亲临表弟府上,观表弟的及冠礼,已着礼部之人亲手为其准备,声势极其浩大。”
“等到那时,想来表弟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我们便带上厚礼前去祝贺,表弟又怎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越国公望向陆长廷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欣慰,“长廷啊,还是你思虑周全。”
暑热正盛,魏国都城外三十万大军却连着几日都在这毒辣的日头底下操练。
主将陆少将军留宿军营亲自督阵,将士们深领主将带兵严苛,在主将眼皮子底下半分也不敢马虎,顶着酷暑兢兢业业。
好不容易挨到休憩之时,将士们满身大汗的躲到阴凉处避暑,苦不堪言。
礼部侍郎坐着马车一路从城中赶来,在军营门口下车询问道:“敢问陆少将军可是在军营中?下官奉陛下旨意,寻陆少将军有要事。”
陛下谕旨,士兵们不敢耽搁,忙领了礼部侍郎前去军帐拜见陆乩野。
军帐中放着消暑的冰,礼部侍郎一入军帐便觉清凉无比,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敬作揖:“下官拜见将军。”
陆乩野翻着文书,闻言头也不抬,“何事?”
礼部侍郎回禀道:“再过些时日便是将军年满二十的生辰,陛下忧心将军家长无长辈,不知及冠礼该如何准备,便遣了微臣前来为将军着手准备及冠礼的事。”
前几日骠骑大将军府与越国公府决裂一事早已在都城的高门显贵中传开,两家不再来往,陆乩野在这都城中再无亲眷长辈,魏宣帝此时将礼部侍郎派来为他打理及冠礼,可见其重视和体贴。
陆乩野面无波澜,连语气也未有起伏:“那便有劳了。”
须知能请动礼部为其筹备典礼的,整个魏国也只有皇室。陆乩野纵使权倾朝野,也不过是朝臣,但陛下为他亲下谕旨,还请来了四品的礼部侍郎为他筹备,这样的荣宠放眼整个朝堂也找不出第二人。
“不敢当,此事乃是下官分内之事。”礼部侍郎恭谦无比,从袖中取出事先备好的折子,双手递到陆乩野跟前,“将军,这是下官为您亲自草拟的一份及冠礼所需用度及礼制,还请将军先行过目,将军若有觉得不妥之处尽管向下官提及。”
陆乩野接过折子打开,草草的看了几眼后便将其合上,“你尽管着手去准备,若有需要帮衬之处尽管与我麾下傅都尉提。”
“下官明白,那下官这便去准备了。”
陆乩野颔首,礼部侍郎正待离去,陆乩野不知忽然想到何事,将人叫住:“且慢。”
礼部侍郎站定,“将军有何吩咐?”
陆乩野淡声问:“你在礼部多年,可有操办过某位公主的婚仪?”
礼部侍郎如实回答:“五年前,下官曾有幸为清和公主与曹国公世子操办过婚仪。”
“既如此,你再写一份迎娶公主的仪仗和礼制给我,要事无巨细。”
礼部侍郎不疑有他,“下官记下了。”
待人走后,陆乩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他往椅背后一靠,抬手抚了抚眉骨,唇畔充斥着自嘲的笑意。
片刻后,他起身出军帐,吩咐士兵牵来他的乌云马,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直奔城内。
殷乐漪这几日都待在屋内足不出户,每到入夜更是害怕陆乩野突然闯入又拿着刀抵着她的脖子,她因此夜不能寐,即便睡着也会很快从噩梦中惊醒,一日比一日的憔悴。
但清醒时她也不得安生,满脑子都是如何离开骠骑大将军府回到母后身边,可那日她与陆乩野撕破脸皮后,贴身伺候她的婢子又多了两个,她所住的院外更是添了看门的护院,将她的院子被围的密不透风,每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和将她幽禁起来没有任何区别,陆乩野已不再信任她,连她踏出院门的自有也被他剥夺。
在这样日日的监视下,殷乐漪纵使绞尽脑汁,也不可能逃的出去。
“少夫人,用了这碗安神汤您今夜或许便不会做噩梦了。”
殷乐漪接过安神汤饮下,便躺倒在床榻上,让婢子们放了帐子退下去。
窗外夜沉如水,屋中更是寂静无比。
不多时,门扉被再度打开又阖上的声响让殷乐漪浑身都紧绷起来。
婢子们没有她的吩咐,是不会闯进她的房中的,能在她的房中来去自如的只有一个人。
她不想与他争吵,更不想再将他激怒,索性闭上双眸,佯装不知。
屋中只点一节火烛,微弱的光亮虚虚的笼罩着轻薄的纱帐。
陆乩野掀起纱帐,少女云雾青丝铺在枕上,憔悴的容颜被青丝遮挡的小巧可怜,唇色不复往日桃粉,浅若病色,便是阖目沉睡,眉眼之间仍含着愁。
陆乩野知她在装睡。
她睡颜便是做足了十分的恬静乖顺,但陆乩野仍旧能一眼洞悉她的伪装。
陆乩野最恨殷乐漪的便是这一点,她总是在他面前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乖顺模样,对他撒娇奉迎,刻意讨好。可背地里她却又骗他、瞒他,就仿佛是在告诉陆乩野她的那些乖巧全是装出来为了哄骗他。
他也并非一定要殷乐漪为他延绵子嗣,子嗣于陆乩野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他只是恨殷乐漪对他的阳奉阴讳。
他一早便将殷乐漪视为掌中物,殷乐漪来到他身边,求他庇佑,盼他为她遮风挡雨,她便该毫无保留的对他交付她的全部,不论是殷乐漪的身还是心,他都要。
但殷乐漪不愿给他,她还是心口不一,妄图在他面前蒙混过关。
这样屡次三番欺瞒陆乩野的女子,他本该一刀抹了她的脖子,教她再也无法开口骗他半个字。
可他那日却没能对殷乐漪下得了手。
战场上杀人如麻的玉面修罗,竟也有对人下不了杀手的一日。
因为殷乐漪,陆乩野也变得不像他自己,何其的好笑。
他都不知这是为何,一连几日未曾回府不曾见她,陆乩野的脑海里便一直没有间断的在寻这个答案。
直到见到礼部侍郎,他的脑海里忽的闪过殷乐漪那日哭着对他的质问。
她要婚书,要正妻之位,要十里红妆,要三书六礼,要八抬大轿抬她过骠骑大将军府的门。
一个毫无依仗的亡国公主,竟敢在陆乩野面前如此贪得无厌。
可陆乩野杀不了她,也不会允许旁人来杀她,战场上一贯运筹帷幄的陆少将军在芙蕊公主面前,毫无办法。
所以,她要婚书他便给,她要正妻之位他亦给,她想要的十里红妆,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他都给她。
只要
她永永远远在他面前乖顺安分,不再心口不一,不再瞒他、欺他。
他放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