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摩托去西藏,这对两个刚成年的小孩,未免太异想天开了。”苏栩摇头,“我也年轻过吧,在年轻人里也算是爱闯荡的,一个人背包走遍了全国城市,谈业务全球飞——但她们不一样啊,两个孩子毕竟还小。”
闻锦却问她:“你当初要离开家乡出来闯荡,父母是不是也拼命阻拦?”
苏栩:“这不一样。”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同意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明明之前……”
“之前是我亏欠笙笙太多了。”闻锦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她似乎要努力抑制,才不至于哭出来,“等回去我会劝闻笙不要带着小迟,但笙笙自己要去的话,我无意拦着。”
“你真能放心下么?”苏栩的叉子在盘中轻捣着蔬菜,还是想不明白:“还是说突然发生什么事了,笙笙不懂事的话,我帮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真的没有事。”闻锦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似乎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有些家事,她并不想对外人说,也说不清。只是高考前那惊心动魄的夜晚,她不想再重新经历一遍了。
第71章
闻锦怎么也不愿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会抑郁。她坐在沙发上, 有些脱力地问闻笙,我难道过得不比你难吗?
好多时候,人沉浸在自己的苦难里, 就不再看见别人的苦。家暴, 失业,独自拉扯女儿长大,再把希望倾注到小孩身上……这十几年来, 闻锦都觉得自己过得太艰难了。
她掏空了自己去付出, 心里想的是“小孩要出人头地,不走我的老路, 将来才不受人欺负。”
在她成长时被剥夺了念书的机会,又太早进入社会,始终记挂着校园生活。她对学生时代有种特别的美好滤镜,陪读的过程虽然辛苦,她却觉得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因而乐在其中。
周围家长时常恭维她,夸奖小孩的时候多半要归功于她。闻锦听了, 心里面骄傲,觉得人生也不算一事无成。
有些牺牲是很值得的,闻笙就是她的功勋章。
但这样一个完美主义教养下的小孩, 怎么会抑郁呢?抑郁是什么?是压力太大了还是矫情?抑郁是一种残缺吗?残缺又该怎么修补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困在自己的逻辑里自我折磨:把自己的苦难放到天枰左侧, 再把闻笙的困难放到天枰右侧——一边是生活的磨难,另一边仅仅是学习上的辛苦,闻笙到底在抑郁个什么?
诊断书没能让她一下子清醒, 反倒加深了两人间的隔阂。她潜意识里已经承认,女儿的抑郁和自己有很大关系, 但话语上却很激烈地斥责女儿:
我辛辛苦苦养你,你就用这个报答我?我究竟亏欠你什么了!
闻笙无力争辩,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木讷地看着桌面,幻想自己凭空消失,或者立即失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