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官员多多少少会礼让三分。
敛芳做事有分寸,又懂得避嫌,不存在私下结交官员这种事。而且先帝在时,罗亦只是个小官,要巴结也巴结不到敛芳面前。
敛芳和他怎么看都像是不同道路上的人,偏偏有了两分交情。
敛芳没有藏着掖着,神色坦然,镇定道:“罗大人和我是同乡,他初入京都时,在宴会上得罪了朝中大臣,我帮他解了围。他对我心怀感激,之后又遇见过几次,逐渐熟络。”
宗聿对敛芳早年间的事有所耳闻,他是家乡遭了难,逃亡途中被凌霄阁的人看中带回来培养,后入宫伺候先帝。
对他而言,家乡这个词遥远又充满渴望。
“罗大人在升任兵部侍郎之前,一直郁郁不得志,偶尔还会和我发两句牢骚。但他任兵部侍郎后,我们间就没什么往来了。”
敛芳自嘲一笑,现在回想起来,他在把徐归推荐给敛芳后不久,就升任了兵部侍郎,还娶了一个美娇娘。
如今徐归出了事,敛芳也没办法再去考证他当时的心思。
宗聿道:“我记得他有个连襟是江阁老的门生?”
敛芳点头:“也是他升任前后的事。”
宗聿抬头看向敛芳,这几句话很有意思。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朝廷命官,先后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把自己融入了另一个阵营后,开始平步青云。
敛芳有些惋惜,因为就算罗亦不做那样的选择,他也能在之后升任兵部侍郎。江家早知道宗熠的打算,利用便利先拉拢了他。
他没抵住诱惑,一步错,之后便是步步错。
第41章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正是出游踏青的好时节。
每年这个时候,皇室都会举办一场春猎, 除了皇室成员, 在京都的官员及其家眷也可以参加。
春猎没有那么严肃,京中贵女和世家子弟齐聚一处, 只要善骑射, 都能搏一搏彩头。
早朝散后, 宗熠把宗聿留下来商议春猎的兵力布防。等他们说完正事,已是日上三竿。
宗熠留宗聿用膳, 不想宗聿摆摆手, 道:“不了, 瑾年还在家里等我。”
宗熠一愣, 宗聿已经躬身告退。
看着他脚步轻快的背影,宗熠道:“我留他吃饭能耽搁多少时间?”
吕忻稍微知道一点内情, 道:“听说是宁王妃请自下厨,殿下才想回去。”
宗熠对江瑾年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外表柔弱, 性格却不软, 和江闻月对峙也是逻辑清晰。
“这段时间宋治还去帮宁王妃看诊吗?”宗熠问道, 江瑾年都能下厨了,看来身体有所恢复。
吕忻道:“没, 宋太医在跟着曲大夫学蛊术, 宁王妃那边是曲大夫开药。宁王妃未嫁前,也是曲大夫给他调理身体, 曲大夫对他的病情更了解。”
出了蛊毒的事,陆院判又受了伤, 宋治被吓的不轻。曲落尘出现的及时,正好解了他的困境,看病这事就落在曲落尘的头上了。
宗熠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
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宗聿骑马从宫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楞了一下,驱赶马上前,和马车并列,抬起马鞭轻敲窗户。
不一会儿,一只手掀起帘子,露出一张温柔的笑脸。
江瑾年拿着扇子,斜靠在软榻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宗聿道:“你怎么来了?”
江瑾年:【看你到了下朝的时辰没回来,想着你可能有事耽搁了,过来看看。】
宗聿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解释道:“皇家春猎,皇兄让我负责围场的安全,所以出来的比平日晚。”
宗聿手上的兵在城外驻扎了一整年,没有战事,他们也容易懈怠。宗熠这次让他负责春猎,也有让他把兵拉上山操练的意思。
坐在马背上和江瑾年说话总有些距离感,宗聿翻身下马,把缰绳交到小福子手上,跃上马车,进了车厢。
白榆识趣地退出来,熟练地驾驶马车往王府走。
车厢内的矮桌没被江瑾年拆掉,但换成了可以活动的桌子。江瑾年拿出一个小食盒,里面放着填肚子的糕点。
可能是常年在外奔波惯了,宗聿对饥一顿饱一顿没太大的感觉,可自从江瑾年发现后,他总会变着法地给宗聿准备吃的,不会让他饿着肚子上朝下朝。
宗聿食指大动,他吃着糕点,想了想,让白榆驾车去一趟兵部。
江瑾年不解地看过来,宗聿道:“我下午要去军营调兵,这会儿正好去兵部点个卯。”
【那么忙?】
“也就这几日,围猎要安排的事情多。”
前世宗聿也收到同样的命令,只是他那时就在军营,直接带兵前往猎场,没有来回奔波,自然也没有带上江瑾年。
江瑾年称病在家,三年的围猎均未到场。
宗聿看着他温柔的面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他前世对江瑾年确实有着诸多的忽视和亏欠。
“我记得猎场有一片桃花林,花期比之寻常要晚个把月,到围猎的时间刚好盛开,瑾年可愿陪我去赏花?”
宗聿心思活络,上次因为江瑾年中蛊,没能看成桃花,他心里觉得遗憾,猎场的这个机会不想再错过。
江瑾年忍俊不禁:【殿下还记得你的桃花呢?】
宗聿道:“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想记得。”
江瑾年心里一颤,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总会让人心悸。他摇着扇子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越是心颤越止不住心底的恶劣,打趣道:【那殿下可还记得江家屋顶被踩碎的瓦?】
宗聿愣了愣,猛然反应过来江瑾年的意思,被手中的糕点呛的咳嗽。
踩碎的瓦不准确,确切点是被他一拳砸碎的瓦。
江瑾年将手上的茶杯递过去,宗聿喝着茶,缓了缓,道:“你知道?”
江瑾年眼神玩味:【知道什么?知道殿下在成亲之前就派人守着我了?还做了梁上君子?】
宗聿被江瑾年说的脸热,他当日露了端倪,只不过自我安慰,觉得江瑾年没有发现。成亲后越是了解江瑾年,越明白自己当初没有隐藏过去。
只是江瑾年没提,他也装傻。
“我是怕江家对你不好,才让他们保护你,不是监视。”宗聿解释,他不想江瑾年误会。
江瑾年颔首道:【我知道,我还没有谢过殿下仗义相助。若是没有你的炭火和吃食,我和白榆熬不过那几日。】
江瑾年一脸真挚,宗聿却在心底默默道:骗人。
他早就明白,江瑾年有算计江家的本事,就算他没有出手,江瑾年和白榆也不会有事。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宗聿摩挲着手上的茶杯,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