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聪明就聪明在把三军主帅祭出来了。如若反驳,便是把黄老将军的威严踩在脚下,黄友光在不在意另说,可他作为三军主帅,若是手下将领都可以不顾及他的颜面,那军中必然生乱。且这话不光是不给白子骞回护的机会,更是把黄老将军架在了高处,逼着他罚贺绥不可。
黄友光此刻却是骑虎难下了。
其实哪怕贺绥是白子骞的内弟,是御封的抚宁侯,黄友光也不是不敢下令。为了立威,罚也就罚了。可这事坏就坏在贺绥背后有个萧恪,燕郡王如今权势滔天,其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而且这大半年来但凡和燕郡王有隙的,轻则贬官,重则抄家流放乃至丧命。今日他要是真打了贺绥,一旦传到萧恪耳中,只怕是要千百倍的还回来,更是担心远在京中的家眷。可不罚,自己威严何在?是而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
正僵持着,贺绥却撩袍单膝跪下道:“是末将莽撞,坏了军法规矩,愿听凭处置。”
白子骞震惊之余,却也清楚贺绥的性子,他是清楚此事只能一方松口方能了结,才会主动请罚,不由面露担忧之色,回身求情时已是变了说辞。
“贺绥有过,自当依军法处置。只是还请将军念及其用心,宽宥一二。”
见白子骞牵头求情,一直忍耐许久的祁风也跟着站到黄友光面前道:“贺副将虽是贸然开口,但其本意是怕我军再中北燕人的埋伏,其心可表。末将也请将军三思,从轻发落。”
祁风开口求情让那姓费的将军有些意外,但他仍是坚持开口道:“话虽如此,可……”
“可。便按白将军所言……”那姓费的话未说完,黄友光便抢先打断了。他可不会再给对方这个机会,真让姓费的把这事闹大了,倒霉的可只会是自己,“念及贺副将初犯,便从轻发落。你出去自行去领十军棍,谨记教训。”
“是,末将遵令,谢将军。”
贺绥退出军帐,自去领罚了。
那军棍长五尺有余,厚约一尺,一头宽一头窄,行刑时高举落下,携着劲风结结实实落在脊背上。十下军棍听着不多,但军中都是实打实的汉子,没有徇情这一说,必打得皮下青紫,疼上些日子才记得教训。当日行宫之中萧恪虽也挨过,但那是层层徇私,太监掌刑,自不可相提并论。
“呃!”贺绥褪了披甲,上身只着一层单薄中衣。五杖下来,头上已浸出大颗汗珠,全凭意志咬牙熬着。
祁风跟着白子骞过来的时候,最后一棍刚好落到贺绥背上,白色的中衣已见了淡淡血色,看着揪心不已。他掠过白子骞,先行一步走过去伸手搀人,贺绥却已撑着膝盖自己站了起来,只是脸色煞白,额上尽是汗珠。
“靖之,可还好?我送你回营帐……”
贺绥摇头拒绝了,他不开口并非因为瞧不起祁风,而是实在疼得张不开口,喉咙泛起腥甜,嗓子里烧得难受。
祁风担忧不已,偏此刻旁人的风凉话传入耳中,“祁将军何必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他若委屈受不住,京中自有位郡王护着,您……”
“费将军,咄咄逼人非君子所为!你同我说得再多,也传不到家父耳中!”祁风心里明镜一般,他先前忍耐是不愿仗着太尉公子的身份作威作福,更是想和父亲划清界限,但见这姓费的没完没了,他也顾不得此刻无数双耳目听着瞧着,无可忍耐之下恶语相向。
“我是为了……”那将军脸色登时十分难看,交好的同僚不似他这般冲动,赶忙拉了人一把,硬是把人推到后面劝着。
其中一人朝祁风行了一礼,论官职,他远比祁风高许多,这番姿态便是有讨饶之意了。
祁风无意将事态闹大,只说了那一句难听的便不再多言,交代了一句便搀着贺绥绕开那几人离开了,白子骞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临走前多瞧了那姓费的将军一眼。
同僚叹了口气,几人强硬拉着那姓费的回了自己的军帐。
“费兄今日冲动了!先前咱们占理,罚便罚了。既是目的达成,何必说那几句风凉话去,贺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足为惧,但他背后有燕郡王,你开罪得狠了,那燕郡王可不百倍千倍报复回来?!人家是手握大权的郡王,你何必啊?!”先前发难时他们几人也是一起给黄老将军施压,那是因为他们占理,这会儿却怨怪同僚冲动。
“燕郡王在京城鞭长莫及,就是这时候才要给他个教训,只可惜大公子护着……”
“你!你!你……唉!”那人费了番口舌却发觉同伴一个字没听进去,手指着他‘你’了半天最后长叹一声,“你好自为之!”
贺绥原是想回自己的营帐,奈不过祁风坚持,白子骞也在旁帮着,硬是给人扶到了祁风的军帐里。
“靖之,可能有些疼,但这淤血得尽快揉开才好得快。”
祁风手心倒了些药油,手心搓热乎了才按在贺绥背上。
“嘶!”
祁风力气不小,他又没怎么学过推拿,只是抹上药油凭感觉揉搓,听见贺绥忍到极致才吐露的痛呼连忙安抚道:“你忍着些,马上就好。”
白子骞站在一边看着,倒是对这位祁家大公子另眼相看,见他刚刚对贺绥的回护不似有假,这才放心让祁风帮忙。
“姐夫。”私下里,贺绥换了以往的称呼,只是他说话还有些虚,“今天这事,别让允宁知道,廖世叔那边也得请您费心走一趟。”
贺绥太了解萧恪了,若是让萧恪知道,京中必是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他不愿有人因自己这起子小事丧命,故而多嘱咐了一句。
“我明白。”白子骞点了点头,他不是嚼舌根的人,不会什么事都往家书上写,“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费泓如此针对你,多半也是冲着允宁去的,真闹起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哈啊…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放心。不过今日我瞧你欲言又止,可是与北燕换帅之事有关却不方便说?”
尽管背上火辣辣得疼,贺绥却还是坚持撑着坐直身子,忍着阵阵疼痛说道:“并非,只是心中猜测暂无凭据,且事关萧大哥之死。”
白子骞没说话,他看了眼一旁站着的祁风。
贺绥摇摇头道:“祁兄的话无妨,我信他。”
“好。你有何猜测,不妨说出来。”
“龚野此人心思难猜,去年他曾表现出拉拢之意,言语之间提到了长姐和北境守军,且听他语气似乎是胜券在握。”话说到一半,贺绥停下来压抑着喘息了一下,待那阵子疼痛过后才接着说道,“龚野在京中谋划一年之久,允宁说朝中通敌之人多半便是与龚野勾结。北燕最是看中部族与血缘,龚野先前极不受北燕大汗待见,如今却可以取代其弟弟,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