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怀疑,是肯定。不然他没理由微服过来等着拦我。虽说太子对你先前十分上心,但终究是东宫储君,心思深沉难猜,阿绥学着狡诈一些,在他面前也别太实诚。”
“我明白。”
萧定昊自然是专门拦人来的,不过他不是拦萧恪,而是来找贺绥的。
众目睽睽之下便上了萧恪的那架马车,亲眼见过太子的人并不多,是而倒也没有外人瞧出来是太子微服而来。
车内此刻做了三个人,倒显得有些诡异了。唯有萧定昊笑容依旧,寒暄客套了几句,丝毫不提燕州的事。
只是车马刚进京城,就被传令的内监拦下。
原是皇帝得了消息,命萧恪和杜慷即刻入宫觐见,却只字不提太子,萧恪便知道给皇帝通风报信的是谁了。但皇命在身,也不好当众抗旨,便只能由着萧定昊厚着脸皮和贺绥一道坐马车回了王府。
洪喜带了人来迎,打前站的侍卫先回了府通报,是而他是知道的。
然而到了门口,迎到的却是微服出巡的太子殿下和易容成侍卫的贺绥,有易容成贺绥模样的贺陆在,洪喜倒不至于认错人。
“允宁被宫中内侍宣到宫里了,我来他府上坐坐。”
太子殿下开口,洪喜自然没得拒绝,他瞧了一眼仍在易容的贺绥,随即便躬身让开了府门请太子殿下进去。
“殿下稍坐,容臣更衣。”
贺绥回了内室卸下了伪装的人皮面具,又换了身衣裳,洪喜在旁伺候着,等贺绥收拾停当了才上前询问道:“侯爷,太子殿下那边……”
“照常敬着便是,不可失了礼仪,免得日后允宁那边有什么麻烦。既是入宫复命,估摸着晚膳过后怎么也会回来,先不必慌张。”贺绥想了想又多叮嘱了一句,“太子殿下此来多半是为了同我说什么,你让府中的生面孔都离远了些,只留信得过的随时伺候着。”
“是,奴婢都记下了,那奴婢陪您去正堂。”萧恪不在府里,洪喜自然而然将贺绥当做自己的主子,一概吩咐都照办,而后才陪着来到正堂。
“靖之这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这趟出去该是见过白将军他们了。”
“殿下言重了。家姐尚好,劳殿下关心。”贺绥清楚他和侍卫互换身份的事能瞒得住一般人,却瞒不了这位太子殿下,索性也便不多辩解直接承认。
萧定昊闻言却笑道:“靖之还是这么实诚。不怕我同父皇揭发你擅离京城之事?”
“殿下既已看破,那臣无话可说。殿下若是想向陛下告发,臣也无法阻拦,只得认罪。”
萧定昊却叹了口气道:“靖之是笃定了我不舍得对你下手,你跟着允宁时日久了,难免近墨者黑。”
“殿下,离京之事允宁之前并不知晓,是臣独断专行私自换了身份跟上去的,这事与他无关。殿下若是心中有气,尽可同臣计较便是,不必如此贬损他人。不论有没有允宁在,臣都不会雌伏于其他男子之下,还请殿下断了这个念想。”
“难不成京中传言是真,你与允宁…当真是你在上?”这话倒是让萧定昊愣了下,不由笑了声,只是那笑声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这是臣的私事,与殿下无关。”
“与我无关……好!靖之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反驳,不过有一点靖之说错了,你出京之事并非你一人罪责。只要我想,我可以让允宁把你出京的罪责全担了,我想届时靖之你该不会再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萧定昊此刻心里是有些恼火的,而根源就在于贺绥对他的态度。虽说贺绥先前也屡屡拒绝他,但终究是恪守着本分,并不会说太重的话,可跟着萧恪一同生活了这些日子,贺绥说话竟也有几分像他那个堂弟,而这是让他最不能忍受的。
贺绥看着面前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皇子,突然生出几分异样的怜悯来。
“太子殿下,你还是不懂。”
萧定昊皱着眉追问:“靖之觉得我不懂什么?”
“威胁、利诱、甚至是找相似之人慰藉……这些都换不来真心的,哪怕殿下看中的不是我,而是旁人,也是一样。殿下言行相悖,断然得不到他人真心,更遑论是臣了!”
第九十章
贺绥和太子的谈话并不愉快,萧定昊走时倒没有多说什么,似乎面对贺绥时,当真如他自己所言那般有着无底线的包容和忍让。
萧恪是回来后知道这事的,不过对于萧定昊的反应他并不意外。毕竟这位太子殿下两辈子都为了贺绥同他针锋相对,今生也是因为贺绥提前同太子摊牌,导致对方态度格外强硬了些。
相较于贺绥的紧张,萧恪倒显得轻松许多,甚至还开玩笑地说只可惜没亲眼看到太子吃瘪的神情,被急在心头的贺绥瞪了一眼才收敛了那份不正经。
“宫里情形如何?”
被问及进宫复命的情况,萧恪随口道:“皆大欢喜?那位知道北境没有反意也能安心睡好觉,杜慷得了奖赏,出宫的时候还说要请我过府做客。”
“那你呢?陛下没多问什么?”以皇帝的疑心根本不可能相信这功劳是杜慷拿的,萧恪越是故作轻松,他便更加悬心。
“他当然心里有数,不过比起一个能干的臣子,或许他更想要一个懂分寸的侄儿。”
贺绥心下了然,那位疑心重的天子本就对他二人的父亲曾有过诸多忌惮,不希望萧恪太拔尖显眼到也能预想到,只是……
“允宁,我还是不解。若说他们上一辈有皇权之争,忌惮在所难免。可为何到了你这儿还是不肯停歇?抛开私下恩怨是非不说,太子殿下作为东宫储君德才兼备,大位已定,你再如何也不可能篡夺皇位,为何这么久了,还是要……甚至逼你同宁王府割裂,真的那么难以放下么?”
贺绥不是不知道皇帝的疑心病重,毕竟他家就深受其害。可先宁王和他父亲已过世多年,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萧恪又毫无威胁,何至于将上辈子的忌惮发泄到下一辈身上,甚至要逼得萧恪同母亲兄长断绝关系才能保住彼此。
“早些年京中曾有一家姓孙的富户……”萧恪并没有直接回答贺绥的疑问,而是靠在窗边看向远处,悠悠说起了旁人的事来。贺绥并没有打断对方,而是静静地坐在原位,听着萧恪将那故事讲下去,“当家的是兄弟里的大哥,许是因为身为家中长子,纵使几个不成器的弟弟成家生子仍没有办法养活自己,那位孙大郎便一直养着自己的弟弟全家。后来孙大郎生了场大病,没半年就撒手人寰。棺材还停在家中,他那几个弟弟就翻了脸,欺负大哥家孤儿寡母,那孩子倒也是个烈性的……等左邻右舍发觉他家不对劲报了官来,那家宅院里一片狼藉,硬是没有一个活口……”
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