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的目光。
走在前面的是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他皱眉看着滚下阶梯,头颈弯折的尸体和染血的楼梯,不由嫌恶地躲在一边,只冲着楼上遥遥喊了句:“龚少爷,这梯子脏了,在下恐脏了爱妾亲手所织的衣裳,可否下来闲聊两句?”
上面随即有人回话道:“九爷稍后,我家主人马上下来。”
待龚野怒意消了大半走下楼梯时,这间客栈内已经被清理得看不出一丝痕迹,只有萦绕在鼻间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还在无声证明着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
“九爷好兴致,这个时候专门来找我。”
此刻的龚野已不见方才的盛怒模样,坐在堂中的安逸男子扇了扇手中折扇笑着道:“原是要凑趣,不料脚程慢了。”
所谓脚程慢不过是个借口,能在那么恰当的时机过来,龚野心知男人一定早早在附近盯着,单等贺绥和萧恪二人离去才过来,只是狼主使者的事出乎意料,倒让他看了去。
二人心照不宣,龚野顺着他这话说道:“不知九爷想凑什么趣?若是日后得了机会,我一定提前叫上九爷瞧。”
中年男子收了折扇放在一边,用手指沾了一旁放着的凉白水在桌上写了个贺字,只是因为不太习惯倒着写字,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男人写完一搂袍袖,没让衣袖沾染混了那淡淡的水渍,笑着问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一个无官无职、空有爵位的小子如何能得龚少爷如此看重?仅仅因为他的姐姐姐夫也在边关?”
面对男人的探寻,龚野只笑笑回道:“贺崇疆的儿子总不会是孬种,与其等他日后成为大燕的心头大患,不如趁你们皇帝糊涂的时候将他招揽至麾下。”
“贺崇疆当年正是因为皇帝的猜忌才孤军无援被你们燕国的大军围困力战至死,他这儿子近来得了背后助益才封侯,名义上却仍是旁人的男妻,只怕上战场也是困难。怎么龚少爷这话却好似笃定贺家那小子日后定能上战场一般?”九爷又摇起了折扇,神态悠闲,话却是切中要害。
“你们齐人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贺绥的生母是燕人。都别说是你们齐国皇帝本就多疑,便是换了哪一个掌权者托付兵权。一腔征战报国之心遇到这样的君主,又有何效忠意义?可我不同,我懂他的苦楚。”
“龚少爷这话听着似是已有把握,那我是否该提前向你道贺?”
“只要他的亲姐姐落入我们手中,后面想必就少些波澜。说起来,还没来得及谢过九爷之前的战报,若此战我大燕得胜,我必在父亲面前为九爷请一功。”
九爷却摇摇头道:“请功便不必了。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他萧佑衡的江山付之一炬!!”
素来游刃有余的老狐狸突然凶相毕露,虽有些意外,却多了几分可信。龚野心下了然,随即便道:“九爷心中所愿,亦是我大燕的夙愿。不过眼下有一事,龚某离京前还想请教九爷,万望如实告知。”
男人的恨意和失态仅是方才那一瞬,此刻他已收敛了情绪,变回了那一张人畜无害的风流笑靥。
“请讲。”
“有关于……燕郡王萧恪的事,还望九爷仔细告知。”龚野设宴款待萧贺二人前已从手下那里听来了贺绥封侯前后的事宜,与他过去的记忆相去甚远。至少这封侯之事是当年大燕连破南齐数城,贺牧夫妇战死许久之后的事了,更没有贺绥嫁人一说。
思来想去,端倪可能便出在燕郡王萧恪身上,但手下能打听到的消息极少,一时让他有些拿不准。
被唤作九爷的中年男子闻言收了折扇,听到这一问也生出些好奇来,“哦?不知我这侄儿有何事竟能让龚少爷上心?”
“九爷可觉得你这侄儿与从前哪里不同?”
……
“阿绥!”
萧恪同贺绥一前一后回了王府,这一路上贺绥都沉着脸没有说话。虽说萧恪也清楚贺绥一贯是寡言少语,但今日……他清楚是因为那龚野提及的有关贺牧和北境的事。
快步追上,扯住贺绥的手想往屋子里拉,却切实又体会了一次这副身子的弱小。
硬的不能来,只能来软的。
萧恪叹了口气道:“阿绥,你同我去书房,我把知道的说给你听,和牧姐姐有关。”
这样说才算劝动了贺绥,二人来到书房,萧恪命洪喜带侍卫守在书房四周,确认不会有异心之人能窃听到后方才开口说道:“燕州的事,我有一个猜想因未拿到实证,所以今日才没同你说。我怀疑朝中有人和燕人勾结,牧姐姐他们可能会有危险。今日那燕人朝龚野所行的礼甚为古怪,我虽不知龚野究竟是何人,但能肯定他在燕国身份绝对非同一般。”
“……”
见贺绥沉着脸未接话,萧恪又急忙劝道:“他说什么自己母亲和伯母一样出身燕国估摸着也是谎话,他知道你的身份,又频频显露拉拢示好之意。阿绥细想想,能拿北境和牧姐姐为条件的,会是什么人?!”
“允宁,我心中纠结并不是因为他的拉拢示好。”贺绥坦言道,“即便娘亲出身不同,但我从未因此感到半分不妥,更不会因此倒戈燕国。我贺家满门忠良,纵使我未能如父亲期望从军卫国,却也不会偏听旁人三两句挑唆!我只是担心姐姐……”
贺绥当然能猜出来龚野身份非同寻常,他犹豫是因为对方搬出他长姐做饵。虽不知是否是虚张声势,贺绥都不敢赌,姐姐一家已经是他在世上仅剩的血亲了。
“允宁,燕州之事有无什么办法让圣上下旨清查?或是七皇子…再不济还有太子殿下……”
“阿绥别急!”萧恪急急握住贺绥的手,安抚道,“此事交给我来办,你信我,好嘛?”
“我自然信你。”心里记挂着姐姐,时刻不能心安,攥紧的拳让指甲都扎进了手心的肉里,贺绥垂着头有些哽咽,“我知道这事难办,弄不好会招来圣上的猜忌。但姐姐的事…我实在没办法了。允宁,求你……”
这样展露内心脆弱的贺绥是萧恪从前极少见的,他走过来站在贺绥面前,将坐着的人抱在怀里,手轻抚着对方的背。
“牧姐姐吉人天相,燕国的图谋一定不会得逞,有我在你放心。”
第六十五章
“烧了?”
今日贺绥作为七皇子的教习师父进了宫,府里两个小的又被送去了国子监读书,萧恪一个人闲在府里。上次在通政司立威之后,为防止打草惊蛇,他这几日都是点了卯坐上一会儿就走,今日得空召了洪喜来问先前的事,却偶然听到那日他们赴龚野宴请的那处酒楼失火。
洪喜不知道当日酒楼中发生了什么,只将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答了。
“是,听说是挨着的书斋走水了,火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