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言语,威胁却已拉满。
贾稻施略一后仰:“你怎么也在,算了,和你无关。”
他伸手想越过晏璋去拉牧封川:“好心孩子,可怜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吧,要是不能打破这南洲大阵封锁,我就只能埋骨他乡了啊。”
他声带泣音,说唱俱佳,被晏璋一手拦住时,雪白的眉毛颤抖,瑟瑟缩缩,叫人看着就心酸。
牧封川压下初时惊愕,冷眼盯着他的表演,忽道:“我感觉你其实也不怎么急。”
贾稻施怔住,佝偻的身子直起,他收起可怜兮兮的表情,看了两眼晏璋,又看牧封川,惊讶道:“你们是一伙儿的。”
“什么意思?”牧封川眯起眼。
晏璋目光蓦地明锐,开口说了进门后第一句话:“你以为,我胁迫他。”虽是以疑问的方式道出,却是肯定的语气。
牧封川震惊,他直视贾稻施,不明白对方怎会如此误解,他是不是高估了神棍,这人能信吗。
贾稻施比他们两人还要愕然,他看手里罗盘半晌,猛然抬手,用其敲头:“错了,错了,全错了,怎么办,完了!”
他发疯一样转圈,转了三圈半,晕晕乎乎倒在圈椅上。
牧封川与晏璋旁观这场戏,面面相觑,满脸莫名,最后一同将视线投向贾稻施。
晏璋走过去,一把将其拎起,再安放回座位。
牧封川厉声喝问:“什么错了?你到底知道多少!要是不想死,就少卖官司,你也说,你没多久可活了!”
他们都能感知贾稻施的状况,对方确实没有说话,生命气息已如风烛残烛,要是再任由他这么折腾下来,磨磨唧唧不进入正题,等到说关键线索时,嘎嘣咽气都不奇怪。
类似的剧情,牧封川吐槽过无数次,一点儿不想亲身经历。
贾稻施也是曾做过一宗之主的人,尽管多年磋磨,也没真正疯掉,听牧封川一说,他冷静下来,露出一个凄苦的笑,满脸褶子写满风霜。
他一指其他靠椅:“也罢,来都来了,坐下慢慢说吧。”
牧封川与晏璋对视一眼,同时到左边入座。
随后,便是一个追寻根源,竟在三千年前的故事。
贾稻施,两百年前的指玄派宗主,因指玄派门人修行的特殊性,这一门派虽处东洲,却又时常给人一种若远若近之感,让人觉得除了偶尔发表神棍言论,并不怎么掺和东洲正事。
“但其实,指玄派自三千年起,便肩负一项重任,救世!”
贾稻施掷地有声,正言厉色,以致牧封川听了这属于少年漫主角的任务目标,居然一时笑不出来。
他不禁追问:“莫非三千年前,飞升之路断绝,是世界出了问题?”
晏璋也把目光投过来,神情专注,毕竟若非为了飞升,他与牧封川也不会产生许多纠葛,难割难舍。
贾稻施唉声叹气:“此乃祖师之言,贫道实力不足,实难窥见真相,也只有依照先人道路,一步步走到而今,哪想几乎陷入绝境。”
“说正题!”牧封川忍不住了,什么破毛病,讲人话行不行,现在是东拉西扯的时候吗。
贾稻施一哽,一道冷冽目光刺过来,他连忙掐掉抱怨,嘴动得飞快:“祖师留言,天极界身陷大危机,仙路断绝只是表象,持续下去,此界不存,为了挽救众生,吾等代代卜算,终于寻到南洲,根据卦象,你便是破局之人。”
牧封川叫他高度概括的话语打到脸上,一时懵头转向,火气又涌了上来,莫非神棍的特点就是没法好好说话?
他一咬牙,正要开口,贾稻施先期盼道:“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再详细讲述。”
火扑哧熄灭,牧封川无奈摆手:“那你先说,你为何认为我与晏璋是敌非友吧。”
晏璋在旁座垂眸,气息平稳沉静。
贾稻施瞧他两眼,嗫嚅道:“根据我的卦象,你们因果纠缠,命格相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要是一方往上,另一方必受压制,不是敌手,难道还能当朋友?”
“他的性格我又不是不知,你既然身负重任,飞升有望,他不朝你下手才怪呢。”后面这句,贾稻施是含在嘴里小声嘟囔,可在座另两位又没有失去修为,如何听不见。
晏璋浓雾般的睫毛颤抖,不开口。
牧封川却“扑哧”笑出了声:“那你眼光还真不错。”他转头朝向晏璋,抬了抬下巴,戏谑道,“你说这算什么,怎么随意出来个了解你的,都能看穿你的目的,幸好你孤家寡人一个,不然怕是我拜入师门第一天,你的打算就会被戳破。”
晏璋抬起眼帘,瞧了他两眼,又转向贾稻施:“如何相克?可有解决之法。”
牧封川听了他的问话,也跟着看过去,不过他却并不怎么在意,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后面还有一句呢,除非一公一母,他与晏璋尽管都是公的,但至少证明,敌友关系也不是完全固定。
贾稻施被两人看得紧张,扶住额头道:“问题就在这儿!我来南洲前,卦象显示生机渺茫,且不知其在何处,但此乃指玄派多年坚守,贫道义不容辞。直到大约五年前,生机显露,我才算得你的命数。”
他一指牧封川,手指颤抖:“可你的命数怎么就变了!”
五年前,他还没正式穿越,那就是原主了,可依晏相年布置,他的分神会取代原主,难道救世主是晏相年?牧封川被自己的猜测逗笑。
况且,即便如此,还有一点不通,在晏璋的梦境里,那位“牧封川”可与南洲无甚牵连,也没解决天极界的问题,只飞升了他与他的红颜知己们。
牧封川与晏璋交换眼神,可惜两人思维方式不同,居然无法达成心有灵犀成绩。
牧封川认为,根据晏璋梦中剧情,指玄派拯救天极界的计划大概是失败了,原因或许就出在晏相年身上。以他的性子,越是知道内情,怕是越不肯出手相助,他恨不得这一界修士都死无葬身之地才好,至于说普通人,以他扭曲的心态,大概也会觉得,为了他的仇恨,死就死吧,得不到他半点儿怜悯。
晏璋却是想,自己做梦虽不在五年前,却也相距不远,莫非正是因他出手干涉,才改变了牧封川的命数?
他一面二人不再互相妨碍高兴,一面又担心其影响,会导致离开南洲的方法无用,牧封川由此生恨,与此同时,晏璋心中甚至生出一丝阴暗的窃喜,若当真走不了,他与牧封川便只能在此终老,无论爱恨,都注定葬于一处。
厅内无人说话,只有贾稻施在摆弄他的罗盘。
好一会儿,他叹气道:“幸好,生机未断,反有绵绵不息之势,之前毕竟没碰面,生些误差也是正常。”
“你这误差太大,吓死人啊!”牧封川也长舒一口气,连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