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8☆☆☆小瘸子发布
第152章
李莫愁抱着她走到后堂中,点燃了周围几根蜡烛,寻来些红布围了两根粗大的蜡烛,笑道:“来不及出去买,这就算喜烛了,如何?”
小龙女深深笑着,重重点头,向着李莫愁伸出手来,一同跪在西首石壁画像前。
每个古墓弟子入门时都在此处磕过西首祖师婆婆,唾过东首重阳真人。画像上两个姑娘,一个二十五六岁,正在对镜梳装,另一个是十四五岁的丫鬟,手捧面盆,在旁侍候。画中镜里映出那年长容貌极美,秀眉入鬓,眼角之间却隐隐带着一层杀气。幼年在此磕头时,两人倒都未觉得有什么,现在两人忽然齐齐“咦”了一声,又一齐扭头瞧着对方。小龙女当先笑道:“方才发现祖师婆婆与师姐有些相似。”
李莫愁道:“师姐已比祖师婆婆那时年岁大啦……还是像你多些。”小龙女身上透着一股冷,瞧来甚有傲气,年岁再长些,多半会越来越像林朝英当年;李莫愁容貌娇媚,若不是经年累月血洗出的杀气,实在当不得一个“像”字。
小龙女开口讲话,四周烛火摇曳,映得她面上跳跃着一层火光,眼中光芒闪烁迷离,李莫愁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便扭回来低眉敛目,深恐看得入迷,遭师妹笑话。忽地心中一动,伸手解开衣裳,揽过小龙女的纤腰,一件喜服披在了两人身上。
只听这小孩儿笑了笑,俄而认真道:“祖师婆婆,师父,弟子小龙女与师姐李莫愁真心相爱,始终不渝,至死方休,愿从此结为夫妇,平安喜乐……望祖师、师父成全。”说罢盈盈拜倒,李莫愁也跟着拜下去。
待她直起身来,李莫愁转头望向她,却见这小孩儿满脸认真望着画像,道:“祖师婆婆,师父:师姐这人心软,见我命不久矣,爱我怜我,才答应嫁我为妻,望他日泉下相见,二位师长莫要怪罪师姐,是怨是怒,由我一人承担。”
李莫愁听这小孩儿异想天开还振振有词,初时只觉想笑,再来却是鼻头一酸。她年轻时总渴望一良人倾心相爱,为此不惜与师父翻脸,叛出师门,远走他乡,没料到肯倾心相爱之人,早已在墓中等她。
“瞎说,李莫愁愿意做的事情,没人能拦,李莫愁不愿做的事情,没人能强迫我做。祖师婆婆,师父:此事追根溯源,皆因我擅闯古墓引得师妹放下断龙石而起。师妹天真率直,一切出乎本心,是个极好的孩子,你们不要怪她……”说到最后哽咽,但不愿小龙女发觉,只得住嘴。
两人相对跪拜,交杯饮酒,一待礼毕,小龙女已伸手揽了上来,李莫愁站起身,依旧抱着她走回祖师婆婆的房间,欲将东西再放回去。
两人将首饰一一摘下,小龙女也擦净了脸,笑道:“师姐,是不是该洞房花烛了?”
李莫愁脸上一热,啐道:“你这小孩儿恁地不害臊!怎么也待你伤好再说!”
小龙女颇为不愿,一脸委屈,李莫愁只得好言劝慰道:“咱们再想想办法,你的伤总是能好的。不然牵动伤势,反而加重,让你枉送性命可如何是好?”
小龙女盘腿坐在床上,歪头看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一边,颇为认真地说:“我曾听别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现在仔细想想,很有道理。”
李莫愁失声笑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些疯话!快忘掉!”
小龙女抓住她的衣襟,道:“师姐,咱们今晚……睡在这里吧?”
李莫愁道:“本来是我大逆不道,不肯听话而叛出师门。没料到是我们龙儿最离经叛道,娶师姐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旁人莫说不敢想,连想都想不到。现在你倒好,不但在祖师婆婆和师父面前跟我……跟我拜堂成亲,还意图跑来祖师婆婆的床上洞、洞房花烛,只怕两位老人家泉下有知,今晚就上来找你算账了。”她两度结巴,自是羞涩难当,几乎难以出口。
小龙女微露失望的神色,李莫愁无法,只得摸摸她的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拿被子。我们今日睡这,可不许乱来。”非见小龙女点头应允才离去。
不多时李莫愁就抱着被子进来,脱下两人外衣,揽着小龙女躺下,又将大红喜服和绣金霞帔盖在被子上,在她耳边笑道:“喜被没有,姑且如此吧。”
小龙女笑得极是开心,视线在她脸上一分一分地扫过,看得如此仔细,又看得李莫愁脸上发烧。两人搂在一处,小龙女满足地抱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师姐——”
“嗯?”
小龙女稍稍退开一些,大红色的衣服将两人一并盖在下面,她怔怔看了李莫愁一会儿,眼中滑下两颗泪珠,滴在枕头上,哽咽道:“这定然是做梦吧?不然师姐怎么会答应呢?我定然是在梦里,才有这么欢喜的事情……这就永远不醒好不好?醒来之后,身边没有师姐,只我孤零零一人躺在重阳宫里等死怎么办?”
李莫愁抱紧她柔软的腰肢,轻声安慰道:“怎么会是梦呢?龙儿是个好孩子,你有什么愿望,老天都会帮你实现的。”
小龙女在她怀中感受着她身上源源不断渗过来的温热气息,慢慢点头,并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道:“师姐,你睡了吗?”
李莫愁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我睡不着罢了,心里乱作一团,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师姐,我本来不怕死,可现在想和你多呆一些时日,我不甘心啊……”
李莫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有师姐在呢,你怎么会死?师姐一直陪着你,快睡吧。”
小龙女仍是摇头:“怕是做梦,还是不睡了。”
李莫愁伸手捏捏她的鼻子,道:“我方才看到箱底有一叠书信,不知是谁写给祖师婆婆的,左右睡不着,我拿出来给你念念?”见她不反对,李莫愁翻身下床,从尚且开口的箱底翻出一叠书信,用一根大红丝带缚着,丝带已然褪色,信封也已转成深黄,封皮上写的是“专陈林朝英女史亲启”,左下角署的是一个“喆”字。底下二十余封,每封都是一样。
她坐在床头,不由得笑道:“好啊,这定是王重阳写给祖师婆婆的情书。哼,却不知为何撩而不娶。”心中却道:祖师婆婆心中千回百折,甚至明里创下玉女剑法以克制全真剑法,暗中却能使两种剑法合二为一。他二人中若是有一人像师妹这样坦荡直白,或许便不是今日这番嫁衣空待的田地。
第153章
小龙女点头道:“不错,若是祖师婆婆肯把心思直白地摊在王重阳面前,说不定山头上就没什么重阳宫,祖师婆婆膝下儿孙满堂,有许多漂亮的小孙子、小孙女……”
李莫愁讶然低头,问道:“我刚才说话了吗?”
小龙女摇摇头。
“我心里的话头,你怎生接过去的?”
小龙女笑道:“这样的心思,师姐又不会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李莫愁摸摸自己的脸,又俯下身来亲亲她的额头,道:“祖师婆婆这样的女子,我才不信王重阳不动心,左右你睡不着觉,我念给你听吧。”
小龙女道:“不能看的吧?”
李莫愁取笑道:“你这不肖逆徒,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师父的大弟子,又想在祖师婆婆的床上洞房花烛,现在怕了?”
小龙女想了想,露出一丝顽皮的神色,道:“师姐念给我听。”
李莫愁将油灯置于床头石几上,自己半坐着靠在床头,小龙女搂着她的腰,柔顺地窝在她身边。
听李莫愁念道:“英妹如见:前日我师与鞑子于恶波冈交锋,中伏小败,折兵四百……”一路读下去,均是义军和金兵交战的军情。连读几封,信中说的都是兵鼓金革之事,没一句涉及儿女私情。
她忽然不读了,笑道:“王重阳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
小龙女轻轻“嗯”了一声,接口道:“祖师婆婆接到信的时候,定然是很高兴的。我临死前,也一定是想着师姐的,这一路回来,也不知想了师姐几百次、几千次。”
李莫愁瞟了她一眼,似嗔似喜,小龙女这会儿又分不清了,只觉得极好看极好看。李莫愁伸手来盖她的眼睛,“你这小孩儿……”俄而却叹了口气,道:“不错,若非念念不忘,在这等危急时刻,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空写信给别人呢?”她草草扫了两眼后面一叠信笺,抬头问道:“后面几封都是差不多的内容,还读么?”
小龙女笑着点头道:“我喜欢听师姐说话,都读了罢。”
李莫愁便伸手来拧她的鼻子,她扬起脸来就,李莫愁便拍拍她的脸颊,赞一声“好乖”,接着继续往下念去。
那信中所述,更是危急,王重阳所率义军因寡不敌众,连遭挫败,似乎再也难以支撑,信末询问林朝英的伤势,虽只寥寥数语,却是关切殊殷。李莫愁道:“嗯,当年祖师婆婆也受过伤,后来自然好了。你只要安心养伤,自然也会好。”
以王重阳少年时起义抗金的时间来算祖师婆婆的年岁,那时必定功力已深,与她这初初长成的小姑娘自是不同,祖师婆婆熬得过来,她自己却未必熬得过来。李莫愁这些时日惯于出口安慰她,她自己却知这内伤殊难痊愈,再能拖也不过和师父一样,虽拖得个五六年却终究不免一死。
五六年定然是够了的。
李莫愁不知她心中千回百转,一把轻柔又俏皮的声音徐徐读着,信中不过寥寥数语,说道王重阳拼命杀出重围,但部署却伤亡殆尽,信末说要再招兵马,卷土重来。此后每封信说的都是如何失败受挫,金人如何在河北势力日固。末尾仍一笔问道林朝英伤势如何。
忽地她停了下来,小龙女听不到她的声音,便问:“师姐,怎的?”
李莫愁微微提高了声音,道:“‘比闻极北苦寒之地,有石名曰寒玉,起沉疴,疗绝症,当为吾妹求之。’这……这不是寒玉床么?”
小龙女疑惑道:“想来没有他物如此。可师父……”
李莫愁急急打断她,“不论师父是否如此,这寒玉床不是终究被王重阳求来了么?不是做了睡床给祖师婆婆了么?她的伤不是终究好了么?定有法子的……”她强作镇静,手却微微颤抖着。她将每一封信都翻出来寻找寒玉疗伤之法,但除此之外,再无一封信提到“寒玉”二字。
她只得收好了信笺,用丝带重新缚起装回箱子中,坐在床边呆呆出神。小龙女伸出手去,轻轻拉起李莫愁的手,道:“师姐别想我的伤势了。最多我和师父一样,那便还有五六年可活,师姐说好了不离开我,定要陪我才行。”
李莫愁道:“师父……师父又怎么会受伤呢?”
小龙女奇道:“不是师姐解了他的穴道么?”
李莫愁摇摇头,“我怕还来不及,怎会去解他穴道?你没看见,又怎么知道是我解穴?”
小龙女道:“是孙婆婆说的。”
李莫愁微觉奇怪,侧身与她相望,“孙婆婆为何会说这话?师父又是怎么对你说的?你前几日为何又说师父替我受了欧阳锋一掌?你把当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小龙女依偎到她身边,轻声道:“师父对当日之事只字没提,只是后来搬了地方住,离寒玉床远远的。”
“师父为何又只字不提呢?”
小龙女道:“师父叫我心中别有仇怨,否则于修行有损无益,只会成为心魔,像师姐那样就糟了。”
李莫愁嗤笑一声,道:“这你倒是听了,满山道士也不叫我杀一两个解恨。师父也叫你不可妄动情念,你怎地不听她的话?”
小龙女淡淡一笑,道:“仇怨一生,便知是仇怨,以心法祛除便是。情念生时却不知是情念,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李莫愁不由得抱紧了她,心道:是啊,我原本也不知道,若非情毒入心入骨,我只怕永远也不知道对你生了情念。
她的眼神细细摩过这少女高挺的鼻尖,见她的睫毛忽闪忽闪,冷中带娇,一时间情难自禁,胸口一阵闷痛,不禁颤了一颤,急忙收敛心神压了下去。小龙女抬头关切地望了她一眼,李莫愁道:“你继续说师父的事情。”
小龙女道:“就这样,她二人谁也没再提这事。师父死前,我只听到孙婆婆问她‘是不是欧阳锋?定是他,是不是?是不是?’师父只是不答,然后撒手西去。我便问了孙婆婆当日景况。她说当时甚是危机,师父险些要放下断龙石与欧阳锋同归于尽,幸而开动了机关,牵制他的动作,后又中了师父的金针,师父才点了他的穴道。谁知师姐解了他的穴道径自跑了,那欧阳锋暴起伤人,师父才着了她的道。师姐,当真不是你解了他穴道么?孙婆婆却一直误会你了。怨不得提起你来,她就生气。”
第154章
李莫愁摇摇头,“那老头子疯疯癫癫不讲道理,我本被师父赶下山去,受她一次恩惠已是堕了自己的面子,横竖是我自己要下山,死活也是我自己负责。那日我开了墓门准备冲出去,欧阳锋果然来打我,我出不去,师父便来帮我。两人在门口大厅处恶斗,我叫骂了一阵子,见欧阳锋朝我扑来,就开了机关。他如此厉害,机关本奈何他不得,我原只想阻他一下,免得他瞬息之间就跟上我。我一口气跑到蓝田关,见后面没人,以为只是将他甩脱了,没料到……”
小龙女道:“不是师姐解了他穴道,那又是谁?难道是孙婆婆么?怎么会呢?”
李莫愁眯起眼睛,忽道:“这姓杨的小子古怪的很,有几处却让我忍不住想起欧阳锋来……欧阳锋有一手‘蛤蟆功’施展时人趴在地下,口如蛤蟆一般不停张鼓,却是力大无穷,我与杨过交手之时,数次见他用过。还有一点,便是两人都一般地会头脚倒掉,彼时全身穴道倒像是移了位置,打中也是打不中。杨过的蛤蟆功,定然是欧阳锋教的了。倘若杨过会这穴道移位的法门,欧阳锋定是也会的。”
若是李莫愁入墓门来抢玉女心经时讲这番话,小龙女定是不信的,穴道长在人身上,怎么可能移位呢?可绝情谷中公孙止会全身穴道闭锁,杨过全身倒立的怪功夫她亦是见过,现下倒立时信了李莫愁的话。
小龙女忽地抱紧了她,颤声道:“师姐,那晚……那晚点了我穴道的人,只怕正是欧阳锋……”
李莫愁立刻便懂她说的什么,急忙将她拉进怀中搂着,“师姐在,不怕……欧阳锋点你穴道做什么?他与那道士是一伙的?”
“不……不知道,他说怕我偷学他教他儿子学武功,他儿子正是杨过……”
“杨过这小贼竟认欧阳锋做父,真不知他那郭伯伯知道了怎么说。”
“师姐,你再搂紧些。”李莫愁依言搂紧,便听小龙女道:“欧阳锋点了我的穴道,倒并不是很重,哪知我用九阴真经中的解穴功夫去解,穴道却像是越来越紧,根本不见一点松动的痕迹。”
李莫愁嗤笑一声,道:“原来如此。”
“师姐知道了什么?”
李莫愁道:“黄蓉用假的九阴真经诓骗欧阳锋,致使他走火入魔,不料这人天资奇高,就是逆练九阴真经,也给他练成了一门功夫。他点你穴道的手法本就和九阴真经相反,你若用真经的解法去解,自然越解越紧。”
“这个欧阳锋,很厉害罢?”
李莫愁笑道:“自然厉害了,昔日华山论剑争夺九阴真经,真经落入王重阳手中,还顺便排出了天下武功最高的五个人,是‘东邪’黄药师……”
小龙女“啊”了一声,李莫愁便问:“怎么了?”
“我见过他的,他给了我三条手绢擦眼泪。”
李莫愁斜瞥她一眼,嘴角含笑,道:“世上武功最高的几个人,‘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你可都见过了,余下的是‘南帝’一灯大师,‘北丐’洪七公。北丐是黄蓉的师父,原是乞儿帮的帮主。”
小龙女安静良久,问道:“这也是柯镇恶说的么?”
李莫愁心中好笑,知晓这小孩儿竟在喝醋,便顺着道:“是啊,柯镇恶眼睛不行,耳朵可好着呢,赌赢了爱吹牛,赌输了也要吹牛,郭大爷当年的事迹不知有多少都是他添油加醋说出来的,传得嘉兴人人都知道。”
小龙女心中黯然,蜷缩在她身边安静不语。李莫愁心中后悔与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正犹豫着要不要道歉,谁知听她呼吸渐渐均匀,竟是睡了过去,只得莞尔一笑,轻轻抚摸。
李莫愁倒是睡意全无,一手抱着这小孩儿,另一手轻轻划过她的脸庞,心道:我才是明白得太晚了。
方才与小龙女说的那些话倒是翻来覆去地在心中打滚,她呆望着小龙女,心中的念头隐隐露出尾巴,她抓了几次,却怎么也抓不到。正呆呆出神,不知思绪飘飞至何处,怀中小龙女忽地一动,抬起头来的瞬间又将她抱紧。
李莫愁顺手握住她的手。
往常若是如此,李莫愁少不得又要多说两句,或说她这姿势易做噩梦,或说她抱得这样紧也不知在担心什么,今日却只是握了她的手,小龙女略略担心,问道:“师姐,怎么了?”
李莫愁喃喃道:“想到些事情,却抓不住头绪。龙儿,你成日里说师姐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你能不能看出我现在在想什么,嗯?”
句尾勾魂摄魄,李莫愁倒是浑然不觉。小龙女被她轻轻一声弄得胸口发闷,不由得捏紧了她的手,问道:“师姐……师姐在想我的伤势么?”
“自然的。”
“那……与欧阳锋有关?与师父的伤势有关?与寒玉床有关?与祖师婆婆的伤有关?”
李莫愁缓缓点头,仍是双目迷离,盯着空处。
小龙女道:“你今日说,师父并没有点中欧阳锋的穴道。是因为他逆练九阴真经,致使习得了周身经脉逆转的功夫,然后……”
李莫愁轻轻一笑,道:“然后龙儿便不高兴了。”
小龙女面上微微一热,“师姐莫要取笑我,你可是方才想到这里,思绪被我打断了?”
李莫愁的眼睛更眯了些,忽地睁开眼睛,道:“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师姐?”
李莫愁道:“咱们古墓派的内功,与寒气互相生克,是以受伤之后万不可在行功时被凉气将体表热气倒逼入体,可若是逆运此功呢?是不是寒气转而为我所用呢?”
小龙女微微一愣,道:“试试不就知道了?咱们去寒玉床上罢。”
李莫愁一把拉住她,笑道:“你怎地如此心急?自是我先练了,运功无碍,才准你去练。”
小龙女正色道:“伤不愈,师姐必不肯与我洞房花烛的。”
李莫愁顿时语塞,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平静下来,道:“先睡觉,养足了精神才好练功。”
第155章
小龙女见她不再斥责自己镇日胡思乱想,不由得眉眼弯弯,笑道:“我便不懂师姐为何害羞,这难道不是很好很欢喜的事情么?”
却苦了李莫愁,须得默念心法收敛心神,方可免于情毒发作。
李莫愁自从重阳宫上下来之后,睡得都并不安稳,醒来时小龙女尚在熟睡之中,连郭襄也没哭闹,微微冷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她耳边只得风声与两道呼吸声,衬得石室更加寂静黑暗。
两人从前时常同榻而眠,有时她夜里醒来,听见小龙女的气息都是绵长低缓,显出那一身十多年勤练不辍的功力,现在却是浅短粗重,叫人听着揪心。
这小孩儿柔软妖娆的身躯毫无防备地贴着她,两人半身交叠,小龙女枕着她的胳膊,一条腿跨在她身上,手臂还揽在她腰间,睡到满足处便要轻轻收一收,李莫愁如何忍得了这样的挑衅,心中刺痛难当,只得抓握了她的手一同摆在一旁。
血脉中的刺痛提醒着她或许时日无多,深切的惶恐倒是驱走了她心头丝丝绮念,转而专注地考虑如何逆运“玉女心经”疗伤。如是两日,小龙女的伤势日渐平稳,背脊上原是红肿的地方却渐渐平下去。李莫愁心知不妙:倘使淤血外散,伤处应是发紫发黄,若是消了下去,却是淤塞散不出体外而充塞经络,再一探查小龙女体内经脉,果真多处滞涩,几乎入侵心脉。她不敢怠慢,干脆驱走小龙女,独自一人盘坐寒玉床上,尝试逆运功法,初时还因习惯使然而时正时逆,致使周身苦不堪言,真气多有冲撞,到后来竟越来越顺,她心中喜道:如此便是成了。
如此逆运心法,稍有不慎便要走火入魔,轻者同欧阳锋一样神智时而模糊时而清醒,重者经脉断绝,立刻断气,常人正是知道这分困难,才少有人敢于做如此危险之事,便是勉强为之,也因恐心魔丛生而进展甚缓。李莫愁却顾不得这些,只一门心思闷头思考真气如何一步步走过各处穴道,正是因为顾不得这些,反而没什么心魔可生,而是一口气将这“逆运玉女心经”的疗伤绝技练了出来。
她心中喜悦,一直催动功法运转,却忽然感觉到寒意透骨,冷得她不住打颤。此事颇为离奇,自她二十多年前睡惯寒玉床开始,便没有觉得寒冷难忍,她不由得停下了功法,这才反应过来:逆运玉女心经,原是将寒玉床的寒气一丝不落地引入体内,她大喜之下只顾运功,以致肉身竟不能承受,全凭一股真气护着心脉,才没成一具冰尸。
她不愁反喜:全真罡气乃是一股纯阳之力,这寒气正可逐步化解五子这聚力一击所留之伤。她连忙跳下床来,心中已有计较,遂大声唤来师妹。小龙女自自己房间中探出个头来,见李莫愁在外,正要来拉她的手,李莫愁却道:“且莫过来,去床上坐着。”见她犹豫,连声催促。
小龙女连连回望,李莫愁忍不住要笑,但周身寒冷,竟忍不住要抖起来。幸而小龙女走在前面并未发觉,待到她在床上坐定,李莫愁也坐在一旁石几上,只道:“且照我说的做。”接着细细讲述如何运转内力,如何倒转走过各个经脉,如何引导寒气入体,说着说着,上下牙不住碰撞,几乎不能成句,小龙女几番欲言,皆被她眼神吓止,只得乖乖听她的话逆运心法。
其实不论左右互搏或是逆运心法,都是与人之习惯对抗。偏生小龙女心中澄澈,此事对她来说,实是至为简单,故而李莫愁说到哪个穴道,真气就能导至何处。如是走了几步,李莫愁大为满意,便伸出手来,叫她抵住。小龙女与她双掌相抵,触手冰凉,惊得睁大了眼睛,“师姐你——”手触之处,竟与寒玉床一般地冰冷。
李莫愁倏尔睁眼,沉声道:“不可分心,照我所说来做。”慢慢助她将这一股寒气导入体内。
小龙女自己运功或许会不小心牵动伤势,有李莫愁护着,却无此担心,心法逆运之下一股寒凉之气从经脉中走过,所经之处皆如冰镇,行至背后“带脉”受损之处,灼痛麻痒感渐渐退去,代之以一股冰凉凉十分舒服的感觉。两人曾一同练玉女心经,相互传功早已练得熟了,故事半而功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李莫愁身上凉气散尽,两人缓缓睁开眼睛,小龙女见李莫愁睁眼,再不忍耐,起身扑过来抱住她,将她双手塞在自己衣服里,欲以自身体温暖热她,低声问道:“师姐很冷吧?”
李莫愁触之温软细腻,心中一颤,不露声色地抽出手来,虚虚揽在她腰间,道:“好些了么?”
小龙女点头道:“好了许多,原先呼吸时牵动的伤现在都不疼了。”她说着深深吸了口气,又对着李莫愁粲然一笑。
李莫愁这才反应过来,她原先说一两句话就停下不说,原是伤势太疼的缘故,心中更添怜惜之意,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细细抚摸。
“师姐……师姐刚刚怎么那么凉?何不运功护体?倘使伤了身体又当如何是好?”
李莫愁道:“功法初成便没注意,正要运功驱寒,心想若让你立刻上寒玉床,只怕一个不慎,小命都有危险。倘如是无碍,明日你便可直接坐在寒玉床上,省得我以身做媒介替你渡寒气。”
小龙女倏尔抱紧了她,低声道:“那就好。”
吸了那么些寒气,这小孩儿的身躯仍是温温热热的,李莫愁一方面知伤她的罡气甚是霸烈,一方面又贪恋这温暖——或许只是贪恋她毫无保留的爱意。
如是十日,小龙女的伤已好了大半,淤血外散,背上整片青紫瞧来可怕,然而却是内里瘀伤渐渐散出。也得亏她睡寒玉床睡绳子数十寒暑之功,身体远比一般人来得强健,全真五子一招七星聚会没打断经脉,只是致各处淤塞。如今她只剩背上带脉三处要穴仍是不通畅,其余已无大碍,而要想打通带脉,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反倒急不得了。
第156章
李莫愁却是不大好的。她在山上住的这些时日里,常因思绪纷乱想起小龙女来,有时她心里乱得很了,也会回到古墓中,坐在寒玉床上收敛心神,如此情花毒虽时有发作,但正如公孙止当日所说,只要不念不想,虽然毒还在身上,却没什么大碍。
可如今这活色生香的小孩儿时时都要黏在她身上,生怕一时半刻看不见她,就会把她搞丢了,李莫愁哪里还静得下心?只盼着小龙女能老实一些,别总是折磨她。
小龙女一日好似一日,李莫愁却总是被她无意间的动作弄得心猿意马,心口的闷痛时时浮现,幸而她近些日子常伴这奇毒,压制起来轻车熟路,倒没被师妹看出蹊跷来。
李莫愁犹记着小龙女曾提过这“洞房花烛”之事,知这少女平日少言寡语,说出来的事情必是极在乎的事情,等她身体当真好了的时候,只怕又有一道难关要过。她本想着能拖就拖,又想到自己从初见开端时就没能拒绝这个师妹的邀欢,只怕是早已被她蛊惑,现在又能硬下心肠拒绝几次呢?
这小孩儿一日一日地好起来,瞧着便不是那般一碰就碎的样子,眉宇间浮着一层淡淡的满足,嘴角的笑容似有还无——李莫愁每每扭头,见到她这般模样,心里也软成一片,俄而便要迅速回身,静静忍受剧痛的折磨。
幸而这一切小龙女都并不知情,无知无觉地活得颇为尽兴。
李莫愁所料非虚,小龙女喜欢在她身上腻着,一不留神就会冲上来,手脚也不肯老实放着,不是在腰上捏一捏,就是在脸上摸一摸,李莫愁哪堪如此挑逗,好几回险些当着她的面毒性发作,都是凭着一股意念将她推远,借口照看郭襄快步离开。
曾经小龙女自己待人就冷冷冰冰,并不知人们若是要好起来,互相之间该当是多冷淡或是多热烈,可在李莫愁身上,她渐渐明白受她青睐是何等滋味,受她冷遇又是何等滋味,现在旧事重演,这小孩儿唇角那一抹极好看的笑容渐渐隐去,眉间转而染上一层淡淡的不甘与委屈。
待李莫愁发现之时,这一股淡淡的不甘与委屈,已化成了惊惧与恐慌,却与她初初遭人所污时如出一辙。这自是将李莫愁吓坏了,顿时也顾不得自己如何,赶紧把她收进怀中,轻声安慰道:“龙儿怎么了?怎地这样表情?”她险些冲口而出“我去杀那道士你又不肯,现在又偏生犯了毛病”,终是憋了回去。
小龙女却只是看着她,满眼欲说还休。李莫愁也顾不得自己,压下她的额头,轻轻吻在她眉间,轻声道:“师姐在,莫怕。”小龙女咬着下唇,低头抵在她胸口上,轻轻摇头,像是不信一样。李莫愁恐她心气郁结,半强迫地抬起她的头。小龙女自她怀中抬起头来,深深抽了一口气,犹似刚从水中浮起,还未等她一口气尽,便急急凑了过来。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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