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做,我向来喜欢清净,院中不必多添人手了。”
谢夫人不由得温声反问他:“鸣山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小子,要是能细致照顾好你,你何至于生了这样大病?再说,我看鸣山时时有公干在身,他哪有这样的分身乏术面面俱到?”
谢珩无奈:“母亲,我身边不止鸣山,院中还有可使唤的小厮。”
谢夫人让闲月和吟星先退了出去,自己才在案前另一张椅上坐下,与谢珩保持一个相对而坐的状态。
“这些日子虽说你是为了公干而劳心劳力,但我也知你是为了什么自苦至此。外面哪些是风言风语,哪些是事实,我自然有判断。”
“母亲……”
谢珩没想到自己心中最隐秘最不可触碰的一角就这样被猝然掀开,他一时只觉无处遁形,嗫嚅着双唇:“我……我真的不知道……”
自开蒙习字后,他绝少母亲面前流露过半点脆弱,这一瞬间他一张病容更是白得骇人,浑然与儿时做错事后不知所措的模样无二致。
谢夫人语气倒是平缓:“你性子随我,倒是个清净寡淡的,这些年来你又极为守礼端正,我也不必为你操心什么,只是这样,我也对你生活起居太过疏忽。你想想,像我们这样人家里的公子,在你这个年纪,谁房里没有收几个伺候的人呢?”
“母亲,”听她又提到这一茬,谢珩还是本能抗拒:“我并未婚娶,就先在房中收了姑娘,这于礼不合。”
谢夫人不由得叹息,本想问他循的是哪一方的礼,最终还是迂回了态度:“我也并不是让你马上将人收了,只是先放你房中伺候着,给你添添茶,研研墨,你也好习惯与女子的相处说话。”
“你自小就沉静少言,与家中姐妹也不亲近,到了年纪房里也没个晓事的。那日我在谢府主宅与沈青有过一面之缘,反而觉得,你倒不用为此自苦。那人生了一副阴柔相貌,你不过还是迷惑在那副男生女相上面,所以我才将吟星闲月放到你房中。日子久了,你的注意力也就回到真正的女子身上了。”
谢夫人说得并不隐晦,但算是给儿子吃下一颗定心丸,几乎就是直接断定,不必怀疑自己是断袖,不过是沈青阴柔,少与女子接触的他一时没迷惑罢了。
谢珩无言垂眸,母亲很少推心置腹跟他说这么多话,心事被母亲骤然说破,还让她为自己操心劳神,他心中更是一片坍塌,无力支撑。
况且母亲说的……似乎有理?
时隔几日,再从母亲口中听到“沈青”二字,一种别样的陌生感在他心中密密麻麻扎下,他微蜷着指尖,静默良久:“好,暂且将她们留在书房伺候吧。”
谢夫人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在书房伺候,但至少说明他愿意尝试着突破,于是趁热打铁跟他说第二件事:“还有,等过几日天气好了,你大舅舅家的意然妹妹要去首岁山祈福。原本你从渝州平安归来,我也是要去还愿的,只是近来湿寒,我腿脚不便,你就代我陪你意然妹妹去一趟吧。”
谢珩一双清眸霍然微顿。
别说王家的姊妹,就算是谢家本家的姊妹,他都甚少有交流,他顿时明白过来,母亲大概是觉得已经不能再耽搁时间替他慢慢相看了,论门第品貌血脉亲疏,他未来的妻子,最应该出自王家。
能让母亲这样一个向来疏淡的人,焦灼得急出两招,他可真能耐。
谢珩在心中自嘲一笑,勉强回忆起王意然的模样,是个活泼爱笑的姑娘,他脑海中浮现一张明媚笑颜,可是那张脸不知为何忽然又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那张脸也是冲着他笑:“我对你早就没新鲜感了。”
“好,我代母亲去走一趟。”
这次他没有太多犹豫,痛快答应。
谢夫人始终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意然是个率性大方的性子,正好能缓和一些你的寡淡。”
*
当沈青意识到大事不妙时,是她知道谢珩的别院,京中无数名医每天进进出出,按这外头的风言风语,是谢珩在南风楼被气得吐血,大受打击之下,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这被气得吐血肯定是谣言,她都亲眼看到了,吐没吐血她能不知道吗?
可是他回府后的情况,一想到京中各路名医都登门谢府,她心里真的没底。
好在几日后,她亲眼看着谢府的马车出门,然后一路进了大理寺卿,她才放下一颗心。
岳瑛还在病中休养,几乎没有言语,她现在打死也不敢在岳瑛面前提起任何一个男人的名字,于是眼下能倾诉的,就只剩下王容了。
“你说我这次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南风楼里,王容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包间里无人饮酒奏乐的严肃氛围,他有点为难:“你要不喊苏子珩来弹几曲吧,不然你这般正经态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了。”
沈青双手抱臂在他面前坐得板正:“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要顾及我的面子,你就说句实话,我是不是过分了?”
王容无奈,盯着面前这张有些较真的面容,终究叹了口气:“是有点。”
“只是有点?”沈青并没有觉得一口气松下来。
“诶,还是挺过分的。”
沈青也垂头叹气:“诶!”
“我这表哥,他是何许人物啊?谢家未来的家主,有洛京第一公子的美称,从小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谢家王家的长辈们,就算当今圣上,谁敢跟他说重话?再说了,别说人小姑娘都喜欢他,就算是南风楼的小倌,都要模仿他几分风韵才更受青睐。”
“诶,你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还比不过一个小倌,你这不是当众将他所有的尊严都按在地上踩吗?”
虽然那天没有亲眼所见,但当日情景,已经不知多少人在他耳边复述过了,加上谢珩病重,竟然都惊动了王府这边的诸位长辈,他简直听得心惊肉跳。
这天下有人这样对待了谢珩后,还能如此安然无恙坐在他面前喝酒的,那估计只有沈青了。
他知道她是率性懵懂心直口快,这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应该跟她说道明白。
果然,这几句话像几记重锤,砰砰几下将沈青敲得焉巴下来。
她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谢珩最后决然离开的模样,那双眸子是那样沉痛悲凉,那道背影实在是
太支离破碎。
多想一次都要做一次噩梦的程度。
王容侧眼看她,难得见她静默无言坐在一旁,眉眼微垂着,看得他心中蓦地一下生出许多恻隐来。
他摇了摇手中折扇,慢悠悠道:“我去谢府打听了一下,谢珩三天后要去首岁山祈福还愿。”
“啊?”沈青不明所以看着他。
“春色如许,你想不想去首岁山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