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檐角,雨珠如线落入一个个小洼中。街道上车马行人都纷纷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一辆马车哒哒踏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忽然一只车轱辘一歪,正在行进的马车猛地向一边重重倾斜过去。
“吁——”
车夫及时勒紧缰绳,堪堪控制住险些倾覆的马车,马车却也斜倒了半边停在路上再动弹不得。
“夫人,您没事吧?”
一只素手掀开车帘,接着岳瑛略有些艰难地从倾斜地马车中探出身子,因着刚才的震动,原本光洁的额头上被磕出一片红痕,她担忧地看了一眼马车下的轱辘:“这马车还能走吗?”
车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恐怕是不行了,夫人,您先去那边檐下躲雨,我回去换一辆马车再过来接您。”
“好。”
岳瑛抬眼望向阴沉沉天空里密密落下的雨滴,没有太多迟疑,扶着车壁下了马车,一手抬臂举过头顶勉强挡些风雨,一手还护着方才从药铺里抓来的药包。
自回了洛京,她几乎没有踏出过沈府,只是老郎中不住在府上,沈青每个月来葵水止痛的药,她得亲自去抓,尤其是沈青受过那次伤后,这药方又下得更重了许多,万不可疏忽。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一场大雨不说,马车偏偏也好巧不巧坏在了路中。
沿街不远处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岳瑛低头跑过去避雨,不料跑得太急,堪堪一下迎面撞上一个人,将自己撞得踉跄退了两步,好在被撞上那人及时扶住了肩膀。
她吃痛地揉了揉本就在马车里被撞得发红的额头,眼底只看得到对方一片浅绯色麟纹的锦袍。
“公子,实在抱歉……”
“阿瑛!?”
一声又惊又颤的呼喊,震得岳瑛霍然抬头,近在咫尺的,是一张恍若隔了前生今世的熟悉容颜。
她双唇上下嗡了嗡:“你认错人了。”
头一次,她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没一处不是狼狈,忙遮捂住被撞红了的额头转身就走,可是另一只手腕被人狠狠扼住。
“阿瑛,你还活着!这些年你去哪了……”
“说了你认错人了!”
岳瑛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不仅挣开了对方的束缚,还将人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她也没有多看一眼的勇气,匆匆跑入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
给沈青抓的药包骨碌碌地滚落到湿漉漉的地上,无人去拾。
于是并没有把谢珩提醒当一回事的沈青,撑着伞慢悠悠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名年轻的绯衣公子立在门外,有一随从在身后替他举伞撑着,两人齐齐杵在门口,而沈府大门,的确是紧闭了的。
沈青顿住脚步,看那公子眉目俊朗文质彬彬的,在脑海中仔细搜罗了一番是自己哪路认识的朋友,可印象中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
不对啊,这样容貌气度的人,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而且,即便隔着淙淙雨幕,她也能感受到对方脸上的苦大情深,怎么看都有点像……要债的?
她平日里花钱是大手大脚,但好像从来也没找人借过钱吧……
“阿瑛,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现在连跟我见一面都不愿意了吗?”
听清来人的喊话,沈青明白了,还真是个要债的,不过要的是岳瑛的情债。
三年前她救下岳瑛的时候,就知道她有一门婚事在身,也劝她下山去依附夫家,但是岳瑛宁愿留在匪寨当着“压寨夫人”,也不肯下山去寻求未婚夫家的庇佑。
无他,因为她自觉是罪臣之女,流放之身,又落入匪寨毁了名声。
而未婚夫是郡侯之家,虽然这两代来有没落之势,但也是清白有名望的高门贵胄,她不过一个未过门的外人,何必平白沾染了别人名声,还不如就当她死在贼窝里,省得为难人家。
没想到兜兜转转,在这偌大的洛京,两人偏偏能重逢。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叫陈文轩?
看他如此锲而不舍立在她家门口快成一个望妻石了,沈青忍不住上前打断他:“这位……陈公子是吗?既然人家现在不想见你,你看天气也不大好,不如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陈文轩懵懂回头,看清伞下青衣玉立的俊秀公子:“你是谁?”
沈青努努嘴示意门上牌匾:“这是我家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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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而后很快镇定下来,笃定道:“你是沈青。”
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沈青和煦笑笑:“正是在下。”
“岳瑛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陈文轩一双眼睛生得很是俊朗,他目光炯炯盯着眼前人,几分怒意愤懑,几分隐忍克制。
沈青没想到他这样开门见山,心念一转,故意语气玩味道:“可是岳瑛现在是我的夫人啊。”
“你们未经媒聘,未签婚书,也没有过户签印,她算不得你夫人。”陈文轩冷冷反驳她。
原来都打听清楚了啊,沈青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谢珩说让她多看顾一下后院是什么意思了。
“那又怎么样?我可不在乎这些,岳瑛可是实实在在跟了我好几年的。”
她挑挑眉,果然见陈文轩听完这话,一张俊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只是读书人极好的涵养,他胸口深深起伏几下,竟然上前走了两步。
沈青以为他要动手打人,正为难该不该还手,眼前的绯衣公子弯下腰来,深深向她作了一揖。
她瞪圆了眼:“你……”
“这三年岳瑛流落在外,是我无能没有找到她,承蒙沈公子收留庇护,才得以平安,陈某感激不尽。既然现在岳瑛回京,我要把她接回府上,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她爱她,不离不弃。”
陈文轩字字句句混杂的雨水,掷地有声,沈青张了张嘴,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甚至一时有点分不清楚,这人到底是莽撞,还是胆魄过人呢?
在人家家门口,理直气壮地给人带绿帽子?她可是悍匪沈青诶,已经这么没有威慑力了吗?
她望了一眼依旧紧闭着的大门,雨水瓢泼,朱红的木门湿成深红。
问题是,她现在也不知道岳瑛到底是什么态度啊!
“不是,”她斟酌了一下:“岳瑛也不是一个泥塑的娃娃,任你搬来拿去吧?好歹你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万一下半辈子她就想跟我在一起呢?”
“绝无可能!”
“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我比你差?”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陈文轩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自然是一切全凭阿瑛的意愿。只是今日既然与你照面,便知会你一声,但凡阿瑛愿意回到我身边,旁人阻拦不了半分。”
如果说他先前还有斯文的隐忍克制,现在完全就是强硬坚决的警告。
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