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在他公然向莽山发完讨贼檄文后,在山下还有官兵在四处搜查的情况下,还纷纷应沈青之邀前来莽山赴宴。
官府和莽山之间,他们竟然都选择了莽山。
单单对付莽山,谢珩自觉胜券在握,可若是全渝州所有山头的山匪都来支援莽山,那就恐怕要重新掂量一番了。
想到这,他心底忽然泛起一丝后怕,要是没有被意外抓上来,明日此时他应该正在带着人马攻山。
“谢十三!”
沈青敞敞亮亮喊了一嗓跨步进来,虽然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但她还是喜欢喊他“谢十三”,就像喊“赖三”一样,要比喊“萧瑞”顺口许多。
她身边跟了个梳着妇人高髻的妙龄女子,肤白胜雪,模样如画,身上的广袖流云绯色襦裙,流苏裙摆随着她细细款款的脚步微漾,通身气质在这山寨中显得格格不入,与沈青并肩,却有种让人看得赏心悦目的登对。
“老大!”
“夫人!”
见沈青进来,闹哄哄的厅堂立刻安静了许多,兄弟们都围过来跟两人打招呼。
夫人进来一眼便望到谢珩,登时讶然,沈青回头牵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也抬手挽上沈青的臂弯。
沈青牵着夫人,跨步登了几级木阶,两人在披着白纹虎皮的宽阔主位上并肩坐下后,她才朝谢珩扬了扬下巴:“这是我的正室夫人岳氏,你过来敬茶,喊一声夫人,便算是礼成了。”
谢珩坐在那儿不动如山,澄澄目光望向她:“一寨之主,何必如此强人所难?”
“你……”沈青真心发问:“土匪不强人所难还叫土匪吗?”
满厅看热闹的兄弟们也大笑起来,人群中还有人吹起口哨,响亮的哨声像是一巴掌打在谢珩的脸上,他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泛起一层薄薄微霞。
已经在外厅喝了大半天的沈青,这会儿开始飘飘然,没那么好耐心:“快点,别磨磨唧唧,能做我沈青的小妾,也不知你们祖上烧了多少高香。我最烦你们世家子弟这清高的破毛病了,你要是不从,我现在就把你赏给山上兄弟们,一天就能把你玩死!”
“老大老大,你要是不想要,就犒劳犒劳兄弟们!”
“诶呦,我可比沈寨主怜香惜玉多了,小公子跟我吧!”
“好久没开荤了!这人间绝色啊!要是到我手上,每天得多欲生欲死啊!”
“我说沈寨主还是太啰嗦了,直接往榻上一扔,衣服一脱,干他个服服帖帖!”
谢珩半垂着眼睑,极力忍受着满耳污言秽语,从沈青这边看过去,还能看到他长睫微颤,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委屈。
对沈青来说,主要今日这酒有点后劲,好像没喝多少来着,酒劲儿开始往脑门上冲,她懒懒撑着身子,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笑意,眸底却隐隐透出一层寒意。
听说这人昨晚开始不吃不喝,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上一个跟她玩绝食把戏的人,已经被她砍手砍脚扔进山谷里喂野兽了。
正要发怒,突然她袖子被人扯了扯,回头就看见岳瑛一双杏眼带水,冲她微微摇头示意,沈青只好收敛了杀意,重新将声音放柔和了些:“趁我现在还有耐心,你选我,还是他们?”
空气里静默了一会,顶着身边一圈虎视眈眈的眼神,谢珩终于还是站起身来,捧过茶盏,抬手递到岳瑛面前。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雅致,即便他人站在主座下首,亦是清风朗月,绝无半分折腰之势。
岳瑛伸手接过茶盏,低头象征性轻轻抿了一口,含笑道:“茶很香。”
沈青这才满意,扬起手中酒碗敬在座兄弟:“行,既然敬过夫人的茶了,以后谢家十三郎,谢瑜,就是我莽山的二夫人了。”
“谢家”二字,她特地咬字重了几分,堂中霎时又一片哄闹,欢呼喊叫,大说荤话,还夹杂着一些对谢家和谢珩的谩骂。
其实本来她也不想刁难这么一个美人公子,可偏偏谁让他是谢珩的族弟呢?谢珩那一纸檄文,可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不是要踏平莽山吗?那正好,捉了一个谢家子弟,可不得好好来恶心一下谢珩!
与兄弟们又几番推杯换盏下来,沈青已经开始酒酣耳热,岳瑛适时提醒她:“阿青,谢公子在这里也不自在,不如让他先回房休息吧。”
她的声音温柔款款,似在解围,谢珩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只觉这压寨夫人眉眼娟秀,竟还透着几分书卷气,实在不像与山匪为伍之人。
还不及多揣测,沈青带着醉意的声音粗咧咧传来:“好好好,马上送他回洞房,我来试试什么叫春宵一刻值千金!”
一片哄笑声中,谢珩脸色尤为煞白:“沈青,你别得寸进尺……”
话音未落,沈青不耐烦地横手一劈,谢珩便身子一僵,软绵绵靠倒下去,被沈青伸手揽了个满怀。
看得岳瑛在一边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刚刚又几杯下肚,沈青晕头晕脑还不忘对着岳瑛咧嘴一笑:“我还是喜欢听话些的好看公子!”
一旁的萧瑞一看自家大哥这模样,意味着接下来又是一场淋漓尽致的酒疯,连忙朝赖三递了个眼色,赖三会意,跟萧瑞一起招呼上几个兄弟,一面架起谢珩,一面扶着沈青,连催带哄:“老大,快,咱们洞房去!”
洞房?
沈青听到这两字,朦胧醉眼倏尔一亮:“兄弟们都来给我闹洞房!”
“好好好,我们都去!诸位失陪一下,酒菜自便!”萧瑞匆匆撂完话,一把拽着她疾步离开正厅。
虽然沈青酒品不好这事在渝州早就无人不知,但并不意味着莽山其他兄弟们每次都心甘情愿跟着丢脸。
一行人略有些手忙脚乱送着沈青回房,又将谢珩板板正正放到床上,沈青忽然又嫌人多太吵,将兄弟们都赶了出去。
赖三默默看着此时紧闭上的房门,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惨绝人寰的画面,连他一个土匪都生出了几分怜悯:“希望这人老实点,少受点罪。”
萧瑞才不以为意:“你忘了当初嫂子被抢回来进洞房的时候,不比这还凄烈?看人家现在对咱大哥多服帖!”
“嗯!这倒是。”
岳瑛这几年来的温柔贤惠是有目共睹的,管他什么烈女贞夫,都会被老大治得服服帖帖的!
等外面人声散去,房间里清清静静的,沈青左摇右晃走上前,手肘撑在榻边,托腮细赏榻上美人睡颜。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风华绝代的公子呢?
她迷离着眼,用指尖一点一点摩挲着他绝色的眉眼,笔挺的鼻梁,微凉的薄唇,果真是老天爷在一块绝世美玉上精雕细工的之作。
还有一头长发如瀑,铺洒枕间,正与这绝色容颜相衬,多看一眼都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