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不淡的语气。
见傅窈都没反应,又问,“怎么,要喝酸梅汤?”
喝你个头。
傅窈听后,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转过身去,脸颊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然而片刻之后,她又转身回来,对着季无月瘪了瘪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方才喝了那么多汤汤水水,现下也该……
少年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的需求,耳尖不禁染上一抹薄红,显露出他的无措与窘态。他匆忙起身,丢下一句:“我这就去找丫鬟来伺候。
经此一事,季无月总安分了一下午,一整个午后都没再来烦她,只是每隔半个时辰,就来屋子里问她可有什么要做的事。
过了戌时,他便又幽灵般现身,手中端着一碗泛着诡异黑光的药汁。
我不喝。
傅窈抿唇,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喝了又要去小解。
她实在厌恶这种受人摆布,自尊掉在地上甚至连生理机能都要仰仗他人的窘迫感。
不喝药如何会好?哪怕只喝半碗也是好的。
季无月不为所动,她越抵住汤匙,他越强硬压住她的舌往口中灌。
不知是药汁呛得还是她真的哭了,
一滴晶莹滑落到汤碗里,季无月猛然抬眼,才发觉她正红着眼眶,无助、无声地掉着眼泪。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如同培土遇到了春雨。
是怕苦吗,他猜想,于是抓起一把桃脯往少女唇边递。
“吃了就不苦了。”他分明是关心少女的,说出的话却硬声硬气。
季无月根本没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傅窈一情急,小指竟不经意间拨开了唇边的果脯。
她的小指能动了!
哪怕只有一根手指这种细微的变化,对她而言也是极高兴的。
果脯纷纷滚落到地上,季无月默默收拾了,再次将汤匙递到她唇下。
这回她不仅将汤匙掀翻,连同药碗也一并拨到了地上。
白瓷碎了一地,屋内药香四溢。
“我去叫人再煎一碗。”季无月再度收拾好残局,回身同她道。
“我不要你。”
她再度伸手推向少年,不料此番力气已完全恢复,竟未能控制住力度,五指径直拍在了少年的脸颊上。
不仅能动了,说话也如常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少女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歉意。
她看见季无月侧过脸去,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脸颊上那清晰可见的五指红印却异常醒目。
然而,少年却抓住了她上一句话的尾巴,掀眼冷声道:“不要我?那你要谁?”
适才那么多下他都没发作,此刻却似乎真的恼了。
傅窈唇瓣微张,但季无月没等她答,便大步流星转身离去。
门扉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声紧紧合上,他走出屋子,穿过廊下,恰好遇到了同样身着玄衣的孔行舟。
孔行舟折扇一开,胡侃道:“季兄这是,挨妹妹打了……?”
少年凉凉睨了他一眼,脸颊上那纤细的手指印清晰可见,无需多言,旁人也能明白,他是讨了女人的巴掌。
孔行舟折扇微顿,还真是啊。
随即,他眼神一转,连忙转身去追少年,拦住他问:“我说季兄,她真的是你妹妹吗?”
季无月不耐烦瞥了他一眼,不悦反问,“难道还能有假?”
“自是不假,自是不假。”
孔行舟干笑几声,接着见四下无人,又以扇掩面虚声问他,“……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
他语气狎昵,季无月蹙眉,嘴唇翕张,耳热答:“都不是。”
他这般答孔行舟心下便了然了。
既不是亲妹妹,也不是情妹妹,那便是尚未明了心意之人。
“孔某可是过来人,对男女之间的那些曲折情愫略知一二。”
他轻轻摇着折扇,“我有一计,或许能窥得她对你心意的七八分,如何?”
她现在满心以为自己要将他炼化成人傀,又怎么会对他有旁的心思。
季无月心中自嘲,又撩了孔行舟一眼,终是道:“说来听听。”
第67章
江府,庭院,石桌。
二白衣女对坐。
桌上铺了许多黄表纸。
傅窈又在练习镇妖符了。
在她第三次一笔画歪时,一旁的楚云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你和季公子之间,难道还在僵持不下吗?”
傅窈朱笔一顿,“算是吧。”
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冷战。
那日之后,季无月就没再同她说过一句话。
不止不说话,在路上碰到两人也形同陌路,就那么擦肩而过。
往日里几个人都在一处用饭,现在季无月也不和他们一处了。
楚云渺轻轻将傅窈偏斜的笔触拨正,语气温和而深邃:“其实,那日自极乐坊归来后,季公子所言不过是气话罢了。你们既是兄妹,又何必如此相互猜疑?世间又有何事是不能坦诚相待的呢?”
“我们不是亲兄妹,关系也并非师姐你想的那般简单。”傅窈搁下笔,对她道:“有时我忌惮他,有时又依赖他,还有时……”
还有时一想到他就心跳加速。
“总之,我捋不清楚这些,师姐你明白吗?”
楚云渺莞尔,“阿窈可知我为何要学仙术?”
见傅窈摇头不解,她继续缓缓道来,“我幼时也曾有一位兄长,我们相依为命长大,也时常拌嘴争执,后来也是因为一次争吵,兄长独自离家,却遭遇了侵袭村子的妖邪……”
她语气顿住,“那次,兄长再也没回来。”
“斩妖除魔,保护有缘之人不再遭遇离别之苦,这便是我跟随师尊学仙术的初衷。”
原来楚云渺还有这样一段尘缘。
傅窈本以为,她生来便是那超凡脱俗、不染尘埃的仙人模样。
“师妹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傅窈点点头,似懂非懂。
楚云渺失笑,“你涉世未深,或许还不懂得珍惜眼前人的道理。不过,假以时日,你自然会明白这一切的。”
她已掐指算过,过不了多久,傅窈有一情关要过。
对她而言是情关,对季无月来说,是一场难以逾越的情劫。
是以楚云渺本想稍作提点,见少女一副懵懂的样子,又顿悟,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事,岂会因她这个局外人的三言两语而轻易改变。
楚云渺没再作声,盯着傅窈又画了几张符箓。
庭院宁静,唯有清风拂修竹的沙沙声。
没过多久,这片宁静便被另一道声音打破。
“季公子,你真有法子帮我找回闻溪吗?”
院落外传来少女雀跃的声音,傅窈笔尖一顿,她觉得这声音好似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