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4章</h1>
这会儿他想起人鱼岛沸腾着的海面。小降谷从空中毫无保护地往下跳的时候,萩原冲到甲板上,看见宾加的潜艇那样清晰地映出同期像破碎的行星、像折翼的飞鸟、像折断的树枝那样下坠的身影。
而他能那样决然地对着潜艇的驾驶舱扣下扳机,点燃海水的姿态就像要连他人眼中的那个自己一起烧掉。
已经有两位同期陷到看不见的黑暗里去了。难道小阵平也要这样吗?难道还要再眼睁睁地看着小阵平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可不好,对研二酱不好。哪怕只是看见小阵平穿黑色正装,研二酱都会有点接受不了啊。
松田被他扯着,神情有点茫然,“怎么回事?——喂喂,萩,慢一点!”
“怎么要慢一点呢,小阵平!”萩原却没有听幼驯染善意的劝告,反而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他提起声音,“你不应该是提醒研二酱踩下油门的那个人吗!”
就现在。跟着研二酱奔跑。不要停!
跑快一点,跑得再快一点。不要被系统亲追上,不要被过去的半年追上,不要被改变的未来找到,不要被过去缠住。我们就只是奔跑,跑得更快一点,到没有人能追上的速度,到看不清也听不清这个世界的地步……哪怕只是一会儿,研二酱也会感到安全和自由。
其实研二酱变得谨慎很多了啊。研二酱甚至都不去飙车了。不是害怕命运的无常,只是——为了更好地拥抱命运的无常,还是要更谨慎一些。这甚至称不上小心翼翼的程度,只是风险规避而已。
也没什么吧?本来人就是会发生变化的。也许研二酱只是长大了,我们五个人都要长大的,早晚要长大的。就像班长,等到他真的和娜塔莉小姐结了婚,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吗?他会为了家庭保重身体的。或者小降谷,他会一直那样认真死板地生活下去吗?没准他之后也会善于变通、和煦圆滑呢。这谁说得准?毕竟是卧底啊。
可是长大的感觉有一点痛。就像身体转换时候的一点头痛。
可是要拥抱的命运有一点苦。像是不能一口气吞掉、非得慢慢含服的一颗药,警校时期是樱花味的糖衣,现在似乎已经被时间慢慢地融化掉,丝丝缕缕的苦味开始蔓延:虽然还没有尝到全部的味道,但却已经让人开始害怕了。
[爸爸的樱花落了,]系统亲还在进行该死的抽象发言,[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不管了,全都不管了,听不懂就当是听不到。研二酱会暂时当它不存在。
所以现在,只有现在,可不可以陪研二酱任性一下?
顾忌着医院来来往往的病人,在走廊里的时候,萩原还只是在小步快走。然而到看见医院大门,他就已经加快了步子;再到冲出大门时,他就已经几乎是在狂奔了。而松田也没有丝毫犹豫,只是任由自己被扯着衣袖,紧紧跟在他身边。
——因为他看见萩原笑得很开心,是无忧无虑的笑法,他最近都没见萩原这么笑过了。所以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到停下来的时候,萩原才反应过来自己跑到了哪里:是已经被他的重生抹消掉的那半年时间里,他和松田租住的公寓楼下。
他们以前的家。
都没发现这个地方离医院这么近。不过也是,那半年里他们的身体好得简直天怒人怨,从来没有过要找医院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可没想过,自己离死亡原来那么近。
终究是在疲惫还没有被消化掉的时候进行了剧烈运动。萩原放开松田的衣袖,撑着膝盖微微弯下腰,还是向日葵一样又固执地转过来对松田笑,“小阵平啊……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松田没料到萩原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以为幼驯染的奔跑本来并没有什么目标:公平地说,其实他是对的,“让我看看。”
萩原站在原地看他。松田认认真真地环视了四周,他抿着唇,就像是在打量什么易燃易爆物,神情很认真很专注。
“这里是住宅区吧?挺好的,”片刻后他宣布,“但是没有我们的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