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去看他。
眉宇间的痕迹仿佛再也褪不下去,很深的一道褶皱,积年累月,连同他的面相都变得严厉。她记得他许多年前不是这样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底里关于他变化的所想,忽然,梁以曦在陈豫景的鬓角看到一根白发。
只有一根,就一根,十分显眼,好像突然间冒出来的,之前是完全没有的。梁以曦不知道,但她就是这么觉得——就在昨晚,或者,就在今早的某个时候,天杀的,这根白发就冒出来了。
心头仿佛被什么冷不丁刺了一下。
梁以曦莫名想,他这样的思虑,是不是会猝死啊......她瞪着那根白发,厌恶至极,好像它是陈豫景的催命符。
她本身就有种气势——越是惹恼她的,她会反击得越厉害。
于是,她伸手十分不客气地将那根白发拔了出来。
下秒,陈豫景就醒了。
他朝她看来,大概是感觉到一点类似被打了记脑袋的疼,陈豫景的目光都有些迷茫。
梁以曦:“......”
他看着傻愣愣的梁以曦,似乎是想笑,语气宽宏又宠溺:“怎么了?”
梁以曦不作声,半晌低头盯着白发小声嗫嚅:“没怎么。”
陈豫景闭上眼笑。本也没当真,就是逗她的,便点了点头,侧身将她整个环进怀里。
第115章 胡说 原来只要这样,他就方寸大乱了。……
下午
椿日
, 章叙清打来电话。
她问梁以曦昨晚怎么没回家,是不是还在朋友那玩。
毕竟不是学生时候在外面过夜,问这些的时候, 章叙清没有刨根究底, 只笑着道:“前阵子总闷家里, 文小姐拿你没办法。好不容易想起Ruby, 天天早出晚归, 起得比你舅早——这下, 人影都没了。”
“昨晚上没回家, 你舅舅要给马场打电话, 转头就听文小姐说你拎着好大箱东西拜访朋友去了。”
失恋这种事还是看别人经历比较有意思。
湖州家里的长辈, 瞧着梁以曦失恋, 前脚深居简出, 后脚大张旗鼓, 这会又神龙见首不见尾。
章叙清话说完, 梁以曦朝陈豫景看去。
察觉她的视线, 正在手机上翻看曾朔死亡相关报道的陈豫景抬起头。
四目相对, 陈豫景放下手机, 眼神示意梁以曦面前还剩小半盅的汤。
汤汁清爽, 是夏天里常见的清热健脾胃的菌菇汤,味道极鲜美。见梁以曦只是望着他出神, 陈豫景拿下她手里的勺子,起身端去厨房添了盅新的。
下午三点的餐, 午餐够不着, 晚餐算不上,下午茶又过于丰盛。
梁以曦吃得还是很认真的,全程没顾上和陈豫景说话。昨天傍晚到现在, 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正经饭。陈豫景没胃口,想到明晚要去何耀方那吃饭,他甚至还有点反胃。跟着梁以曦吃了几口,他手机上的消息就没停过。
周义程说渠田农商行现在乱成一锅粥。那些高速项目的空盒子通通按照“丢失”处理。系统里备份的文件一夜之间没了踪迹——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曾朔“畏罪”自杀前的“安排”。孙奕明也发来消息,大概意思是曾朔的案子已经交上去了,前所未有的迅速,话里话外,暗示要走梁瀚桢的老路子。
陈豫景想,这不稀奇,毕竟出自同一人之手。
饭桌上的氛围被他一个人不作声搅得阴沉沉,但也不影响梁以曦埋头吃饭,直到她接了章叙清电话——
类似课堂上开了好久的小差忽然被老师抓到,梁以曦听着,半晌没回神。
章叙清念叨的,仿佛发生在很久以前。其实也就一个晚上。只是这一晚过于跌宕起伏了。
梁以曦想了想,对章叙清说:“舅妈,我在津州。”
章叙清了然,她知道梁以曦在津州有工作室,于是欣慰道:“是该要忙了。”
梁以曦:“......”
可见之前“分手”的调子起得委实有点高,湖州家里竟无一人再联想到陈豫景身上去。
梁以曦抬头朝走出厨房的陈豫景看去,嘴上含糊:“没工作......”
她近期确实没工作。听苏瑶说,七月末那会,有两个品牌找来,只是和梁以曦目前的风格不搭,工作室前期对接的时候就给拒了。但是她九月初要去给粗剪的《贵妃与他》配音。之前还有一周左右的配音培训。算起来,也就这周之后。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秦归如的一句恨铁不成钢:“我就知道!”
还有文小姐让他小声的嘟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梁以曦:“............”
不知道章叙清同他俩说了什么,好一会,电话那头都没回声。
热气腾腾的汤盅摆到面前,梁以曦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手捏着勺子,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
不按时吃饭的结果就是容易吃多。
胃里积压,心里头也好像堵着什么。
见她握着手机一直不说话,情绪也慢慢低落,陈豫景坐到她身边,手臂搭上她的椅背,将她圈进怀里,低声询问:“怎么了?”
他知道她接的是章叙清的电话。
只是他清楚她的家人都很宠爱她,眼下便有些意外。
梁以曦望着一脸良善又分外温和的陈豫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和自己说了,先生一半的气,但这个一半的气好像也没处使。梁以曦转开脸,不再看他。
陈豫景注视着她披散的长发,微微弯曲的垂落,光泽柔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很快,他就想起来了——实话说,他是真的忘记了他和梁以曦之间还存在着“分手”这回事。
听到身后传来的、距离很近的轻笑声,梁以曦捂住手机,扭头瞪他,压低声音道:“没完,知道吗?没完,你等着。”
陈豫景点点头。他离得太近,整个倾身靠了过来,搭在椅背上的手这会干脆摸上了梁以曦肩头。他盯着梁以曦湿润的嘴唇,十分好脾气的样子,眼底笑意隐隐,也学她的语气,压低了声音,徐徐道:“我不可能和你分手的。”
梁以曦就伸手使劲推了他一把。
差点把陈豫景推下椅子。
倒不是她力气有多大,是陈豫景离得太近,坐也不好好坐。
陈豫景看上去有点惊喜。
梁以曦感到困惑,但看得出来,他的这种喜爱完全发自内心,他甚至瞳仁都微微亮了亮。
笑意扩大到脸上,陈豫景注视着纠结又郁闷的梁以曦,停顿几秒后,猛地靠过来的动作像是要狠狠亲她。似乎梁以曦推他一回都是什么了不得的奖励。梁以曦当然看出他的想法,她可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