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石戒指递到她手心。
梁以曦微微一愣,戒指尺寸瞧着就不是自己的,抬头同他对视,梁以曦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身边的长辈,只有钟淑雯热衷送珠宝。她这个习惯可以算作为数不多的私人喜好,是梁以曦这两年慢慢琢磨出来的。光各色宝石她就已经收了好几枚。眼下这枚,估计是遇得匆忙,又想送,便直接摘下给她了。
宝石深蓝近墨,仿佛一团灼烧的蓝焰,纯净又炽烈。
“一周时间差不多,做好了我下周去看她。”梁以曦对着戒指思索。
“就是不知道做成什么......”
钟淑雯虽然不说,但很喜欢梁以曦戴着她送的东西。起先那枚粉钻,梁以曦就做成了戒指,戴在指间好像一枚粉色星云,甜美又浪漫。钟淑雯喜欢得不得了,觉得梁以曦很有眼光,是她见过的最有品味的人——这个夸人的功夫就很像她儿子,夸得梁以曦每回收到珠宝都有种重担在身的压力感。
陈豫景不作声。
两人走了段路。临近马场,已经能听到比水杉林那阵还要热闹的人声。
他若有所思道:“胸针?”
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梁以曦笑:“好。”
忽然,想起什么,她说:“上回去,阿姨问我以后是不是要和你结婚。”
还是一双露出来的眼,乌黑明亮,只管盯着陈豫景瞧。
陈豫景脚步微顿,有些好笑。
他发现钟淑雯是真的担心梁以曦恋爱谈到最后会和自己在一起。而且,第一次见面后,钟淑雯就再也不允许他和梁以曦一道来了。顶多允许等在楼下。后面梁以曦工作越来越忙,陈豫景也不怎么清楚她同钟淑雯的见面次数。
她嘴里的“上回”,陈豫景就不知道具体指什么时候。
但这不是重点,他问:“你怎么说?”
这一路过于吵闹。节假日大人都带着孩子出来。
前面的自由草场比起正规的赛事和训练用地,开阔许多。项目也丰富,进出更方便。
身后接二连三冲来小朋友,左右两条道霎时变得混乱又拥挤。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几匹温顺矮马,嘴里正慢慢悠悠嚼着什么,脚下踱着,跟在一群大人和小朋友身旁。
“我说工作很忙......想拍几部代表作,阿姨说那得到三十了——”
梁以曦笑:“我问,拍得那么差吗?阿姨就不说话了——她还看我的戏了。”
陈豫景也笑。他是想不出钟淑雯委婉、说不出话的样子。
“我还说你以前就要和我结婚,想要一个孩子,你知道阿姨说什么吗?”
没等陈豫景开口,梁以曦忍不住笑:“她说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性格。”
尽管清楚母子间的冰冷与隔阂,更清楚这种坚冰一样的裂痕因为某个人的存在是永远不会弥合的,但在钟淑雯的讶异与不解中,梁以曦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因为足够陌生带来的心绪平和。那一秒钟,梁以曦忍不住想,陈豫景对钟淑雯而言,应该只有陌生——其实陌生就足够了。
笑容从她脸上消退,梁以曦没再说什么,心底怅然。
不过直到和Ruby见面,陈豫景也没说话。他甚至比梁以曦还要沉默。
梁以曦起先没有发觉,同Ruby许久未见的兴奋冲淡了这些细微的感受,直到玩了几圈,扭头找人的时候,她发现陈豫景还站在原地。
他好像就没走出过一步。
眼前已经有日暮的氛围。
斜照的暮色笼罩出一片巨大的暗光,落在他身后,再一点点偏移到他身上。
这一小片算是她的私人马场。规模不大,当时是陈豫景谈的,位置选得确实不错。
阳光沉入海水,隆冬严寒的气息仿佛隔空许久,这个时候铺天盖地、跟着余晖一道降临。
梁以曦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场景。他也是这样,站在不远处,而自己骑在马上,朝他遥遥望去。只是那个时候的陈豫景,远没有眼下来得深沉。那个时候,他总是很从容,料定有些事不会脱离他的期待,也笃定一些事都会在他的掌控中。
现在,他站在那里,神色落入交叠的光影,仿若一处密不透风的阴影。凝聚成一团。压抑又克制,谨慎又冷冽。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这种习惯性的表情变化。这几年,梁以曦经常见他这样。
梁以曦和Ruby一道靠近。
马蹄声笃笃。
见她下马,陈豫景弯唇笑,走过去问她是不是有点冷。梁以曦摇头,说还好。
想问他刚才在想什么,就听陈豫景问她:“曦曦,想过我们之间有孩子吗?”
他问得实在坦然,又分外温和,加上这个问题有那么点奇怪——梁以曦说不出
来哪里奇怪,于是,跳过害羞之类的仓促反应,梁以曦看着他认真道:“没怎么想过。”
这是实话。除了以前他提结婚的时候被带着想一想,但也是一些很空的念头——要说往深了想,那是真没想过。
但工作这几年,梁以曦成熟许多,接着道:“陈豫景,我不排斥的。”
一旦进入某种语境,人的想象就会发生。
见他有点走神,望着自己不出声,梁以曦微微垂眼,光线昏暗,眼睫落下朦胧的影子,静谧又温馨。半晌,她抬眼,笑着说:“我想了想,如果是和你的孩子,我还挺期待的。”
一旁,感受到她忽然澎湃的心情,Ruby停下百无聊赖、四处拨弄的蹄子,凑过去、偏头仔细打量梁以曦。
“但是,我感觉啊,这个孩子性格肯定不会像你。”这个说法就有点跳脱了。
饶是思绪暗沉,陈豫景也被弄得一笑。
见他笑,以为他不信,梁以曦解释:“我会做胎教的。”她的语气好像已经是专业的了。
只是这前后两句,大概是真的觉得孩子性格像他很不好,梁以曦莫名都有点急。
陈豫景哭笑不得。梁以曦不知道这是在骂他吧。虽然很委婉了。
那道横亘在心底的坚硬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过往发生的一切、那些无可挽回的,但现在,因为梁以曦的话,淡淡的笑意还是在脸上收不住。他沉默着将她抱进怀里,许久都没说话。
“陈豫景。”过了会,梁以曦叫他。
“嗯。”陈豫景哑声。
“我跟你说,如果有了孩子,我才不会给你一个惊喜什么的、憋着不告诉你。你放心,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梁以曦凑到他颈间,毛衣的料子十分温暖,她笑着说。
想象一旦发生,就会越来越生动,感情投注也会越来越深。
尽管悲伤的氛围徘徊了有阵子,闻言,陈豫景还是忍不住叹气。
梁以曦信誓旦旦:“真的。第一时间。”
这回换陈豫景低头往她脖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