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我不能答应你。可如果这能够救你——比如说,可以用我的命换你的命,那么我愿意。”
白舟爱意的上限是自我牺牲,贺望泊向来清楚,他要的也是这个答案。
现在自己和白桨等同了,贺望泊想,白桨有的,他也有。
他终于感到一点放心。
“你不要死,”他搂住白舟,“你陪在我身边,永远爱我。”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回水木上居。
贺望泊和平时很不一样,或者该说这才是他的本性,不安、敏感、多疑,看进白舟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和他反复确认,要他说不会离开,要他说永远爱他。
清晨时白舟实在累得受不了,倒头睡了过去。贺望泊盯着他的睡颜,心中无端发起狠来。
是白舟自己主动先说的爱他。
他没有强迫白舟,是白舟自己做出的承诺,说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爱他。
贺望泊的手掌贴上白舟的胸膛,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触觉。
和那个夜晚一样,一记一记有力的、能就此直达永恒的擂动。
贺望泊感受了一会儿,觉得不满足,他还要更多,于是整个人贴了上去,用耳朵听白舟的心音。到后来只是听也不够了,贺望泊隔着肌肤开始亲吻它,错乱地想要是能拿出来就好了,拿出来据为己有,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个……
“望泊。”
贺望泊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白舟。
被他弄醒的爱人正睡眼惺忪,哑着声音问:“睡不着吗?”
贺望泊点了点头。
白舟张开手将贺望泊揽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问:“这样会好一点吗?”
贺望泊埋在白舟的颈窝里,闻到一种他很熟悉的、属于白舟的气味。
“我没力气了,睡一会儿吧,”白舟道,“我明天不上学了,一整天陪你……好不好?……”
白舟轻轻拍起贺望泊的背,往常这样多少能哄他睡上一会儿的,但今晚直至白舟自己都重新坠入睡梦,贺望泊还没有丁点的困意。
他抱着白舟,一整晚都睁着眼睛。很多事在他脑海里流淌而过。他想起母亲,想起被她恨了一生的父亲。曾经的贺望泊认定爱上一个人是最世上可悲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可悲的只有父亲。母亲不爱父亲,可是他的舟舟爱他,所以他和父亲不一样。父亲将要孤独终老,而他的舟舟,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这种爱情如同一口永不死亡的活泉,随他信手取得,使这人生再也不会贫瘠干枯。
-
第二天白舟醒来,首先意识到他得食言了,全身的骨头都被撞散,今天他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
贺望泊不在房里,白舟艰难无比地走到门边,而后惊觉卧室房门被反锁了。
白舟眨了眨眼,又按了两下手柄,确认没有错,房门真的被反锁了。
他隔着门喊望泊,没有人应他。幸好手机还在室内,白舟拨了通电话,贺望泊接通了,“在楼下。”
“门……是你锁的吗?”
“嗯。”
白舟一时不知是否要松口气。
贺望泊说他要进电梯了,很快就回来。挂了电话以后白舟坐在床边,望着门,想不明白为什么贺望泊要这样做。
过了一会儿门锁里传出转动的声响,贺望泊推开门道:“出来吃早餐吧。”
白舟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问:“为什么要上锁?”
贺望泊的答案让白舟更迷惑:“因为我要出门。”
贺望泊买的是楼下的早餐店,白舟认得这店的包装袋。
原来贺望泊所指的“出门”不过是去趟楼下。
白舟意识到贺望泊可能比他想象得更容易不安。
是会感到迷茫的,有几秒钟白舟丧失了方向,一丝气馁浮上心头,不清楚该怎样才能给予贺望泊百分之百的安全感。
然而那几秒钟过后白舟又恢复。没事的,白舟说服自己,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会好起来的,人是会变的。
白舟说到做到,果真没有去上课,打电话请了一天假。恰逢明后两天是周末,白舟就顺道回了趟宿舍将刚搬进去不久的行李又收拾了出来,移到水木上居。
贺望泊看他一件件将衣服收进他的衣柜,满足的同时又嫌不够——白舟的衣服不够,尤其御寒用的冬衣,来来回回就那几件。
当晚贺望泊就订了两件羊毛大衣,加急送到以后穿在白舟身上,越看贺望泊越喜欢。
白舟虽然脸好,但从来不在穿衣打扮上下功夫,好好一颗明珠蒙尘。如今贺望泊擦去了这尘,给他穿了件剪裁合身线条利落的大衣,白舟的气质立刻出来了。
但贺望泊只喜欢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剥了那件大衣,只把其中的白舟抱进怀里。
“为什么要长成这样?”他问。
白舟下意识摸了摸脸,实诚地回答:“不知道,妈妈给的。”
“你长得像妈妈?”
“嗯。”白舟还想说白桨两边都像,但最终没有提起她的名字。
“你妈妈很漂亮吧?”
“嗯!”白舟比了个手势,“很漂亮!”网?阯?f?a?B?u?y?e??????ǔ???ě?n?2?〇??????????????
贺望泊盯着白舟的脸,道:“看得出来。”
清澈得像水潭一样的双眼,挺翘的鼻尖,迤逦的唇线,这完美的五官一分都不能动。凭他是谁,对白舟的第一印象,一定是对他外貌的惊叹。
可是他长这么漂亮干什么?这样惹人注目,叫他怎么放心让白舟一个人出门。
明天是星期一,白舟又要回医院。
贺望泊搂着白舟坐在沙发里,正如他们这个周末大多数时候一样,什么都不做,爱也不做,只是搂抱着感受对方,一个周末就这样过去了。
有时贺望泊怀疑白舟是否为自己丢失的一部分器官,一根骨头、或是一块血肉。
更多时候他肯定白舟就是从自己身上被撕出去的,所以这二十九年来他的底色是焦虑,总是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觉得自己既完整又残缺。
直至他把白舟以拥抱的方式重新嵌入了身体里,胸膛里那颗常年躁动的心才堪堪安定几分。然而这种联系肤浅、脆弱、易断,只要白舟离开,贺望泊立刻就会被空虚感覆盖。
“不去上课好吗?”
白舟露出为难的神色。
贺望泊将头埋进白舟发间,不去看他的为难,继续道:“我会养你。现在刚毕业做医生工资是多少?我可以每个月给你比这多十倍的钱。”
白舟清楚是认真的。
他不愿意拒绝贺望泊,可这请求他没有办法答应,于是他委婉道:“我们商量一下可不可以?”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舒服点?”白舟问,“发消息、打电话,这些都不够吗?”
贺望泊不吭声。
白舟隐隐预感贺望泊或许会是个无底洞,他整个人跳进去都不够填满他。
“你上次……把我锁在房间里,”白舟停了停,缓了缓,才能继续问下去,“会、会好受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