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地开口,尾音有些心虚地沉下去,“……肯定找不到。”
“好,就算这样,”封赤练说,“那总得告诉我吧,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是要救谁?”
刺客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我干娘,”他说,“她再在牢里待,就要死了。”
说完这话他伸手去抓她的肩膀,想挟住封赤练把她推出帐篷,她突然从他手下抽身,蛇一样绕向他身侧。
“韩卢,出来。”
刺客的反应不慢,在韩卢箭步出来把他按倒在地之前,他飞快翻身躲过了这一击。弯刀在室内并不好用,绕在他手里却像是一轮滚动的光环。
这刺客大概是练过软骨之术,缠斗时滑得像一条泥鳅。可惜对上在不良人里干了十来年的老江湖,他还是差了两分经验,被擒住手踹跪在地。
他戴的风帽已经在打斗里松开,露出的头发是暖洋洋的棕金色,发丝打着羔羊毛一样的卷,因为没好好梳理而有些乱糟糟的。
那张脸明显不是中原人,甚至和寒魁人都沾不上边,这一头卷发,眼睛碧绿的少年有瓷一样白的皮肤,即使在幽暗的烛火下也生出光来。
韩卢抽出绳子捆住他的手,他很不老实地扭动着想把大拇指绕出绳子。
“老实点。”韩卢说,“会缩骨的我见多了,别逼我把你膀子卸下来。”
少年扭头咬他,韩卢立刻拽住他左肩往下一按,伴随着骨头错位的咔嚓声,那颗毛茸茸金灿灿的头颅低下去呜咽出声。
“所以不要冒冒失失做事,不然就会是这个结果。”封赤练踱过去蹲下,和他的视线齐平。脱臼的疼痛让那双眼睛蒙了些水雾,他咬着嘴唇别过头去,不看她。
“你刚刚的话还没有回答完。你干娘是谁?”封赤练问,“到了劫持皇帝去换她的地步,她现在大概押在京城吧。”
绿眼睛的小卷毛飞快瞥了她一眼,又把眼睛移开。
“你不说也没关系,干娘……是女人。我把京中京畿所有女犯让人审一次,谁养过不是本国的人,谁就是你干娘。等我找到她,我就……”
“你别!嘶……”他挣扎了一下,随即痛呼出声,“我让你抓了,是我运气不好!不关她的事!你……”
“……有事冲我来。”
“好,”封赤练站起来,“行刺皇帝,视同谋逆,三族连坐皆斩。”
“你杀去吧,”他咕哝了一声,“反正就我一个人。”
“也对,”封赤练说,“没有家人是不怕这个,那我也不能拿你怎样。”
“不过谋逆首恶,怙恶不悛者,凌迟。”
她掰着手指,很少女态地对他数:“一百二十刀,一炷香能割三十刀,也就一个时辰便割完了,到时候天还没有黑。韩卿,你有做这种事的刀吗?”
冷着脸站在他身后不动的韩卢微颔首,真从腰上的蹀躞带解下一卷皮卷子,十几把小刀被卷在里面,每一把的形态都稍有不同。
那少年刺客抬头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下去。封赤练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这次他很乖地没有咬人。
“你有什么话吗?”她问。
漫长的几息后,她听到他有点含糊的声音。
“……一刀行吗。”
第24章
缇骑
蒙在那双蓝绿色眼睛上的雾气更重了点,他说完那句话就紧紧抿起嘴唇,显然自己也不信封赤练会对他网开一面。
“嗯,可以。”封赤练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他的肩膀。
“一百二十刀,我问你一个问题减十刀,你自己来定。”
他空咽了一下,努力让声音显得稳定些:“你问我干娘是谁我也不会说的!”
敲他肩膀的手骤然停下:“韩卢。”
韩卢应声从那卷皮子里摸出第一把刀,被捆着的少年睫毛颤颤,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直到刀锋快要抵在他脸上,他的喉咙里才溢出一点被捏住后颈的小动物一样的哀鸣。
就算这样,他还是没开口。
“等等,”封赤练示意韩卢,“那就换个问题。”
“你叫什么?”
他掀起眼睫,飞快瞥了一眼封赤练,好像不信她这么一个问题就放过去他十刀。
“阿迦。”
“这不是中原名字,你只有这一个名字?”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声来,封赤练了然点头:“你还有个名字,还随你干娘姓。”
名叫阿迦的少年立刻耷拉下看不见的耳朵,蔫了不少。
“你多大年纪?”
金毛绿眼睛的少年很狡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很不狡猾地给了个回答。
“八岁。”
“……”封赤练抬手压压眉心,“韩卢,动手!”
他立刻挣扎起来,偏过头去躲韩卢:“十八岁!”韩卢冷着脸盯着他,盯得他把呲出来的牙又收回去。
“你十八岁,”封赤练说,“中原话说成这样,应该不是在这里出生的。九族只有你一个人,看来你是流落到这里。愿意为你干娘送死,说明她已经养了你很长一段日子。看样子,你是十岁出头的时候来的这里。很巧,从敖火、桫桫那边贩奴的人,也喜欢买卖十一二岁的孩子。”
“另外,你身上的功夫是她教你的,猎场偏远,你独自一人来也应该会骑马……”
在阿迦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里,封赤练敲定最后一句。
“她是个武官,七八年前收养了一个异族孩子,现在关在京中或京畿。”
范围缩小到这个份上,很容易就能知道是谁了。
绿眼睛的刺客不说话了,他盯着地面,忽然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不说了。”
“你让他剐了我吧。”
他的声音带了点鼻音,有强压下去的哽咽。阿迦现在是真的在后悔,他不后悔投身到这个险境里,但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小心一点,没有把功夫练得再好一点。
要是再努力一些,是不是就能救出她了呢?
“你说不说没什么分别。”封赤练的语气冷了下来,不再是那种逗弄小犬一样的姿态。
她走向他,阴影在他额上落下一层暗色。
“你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一把刀,不是用来杀我,而是用来杀你想救的那个人。”
她的声音在改变,不复少女的轻佻甜美,那样沉重的威压随着阴影落下,让其余两人都呼吸一滞。
“刚刚惊马的事情你已经看到,就是因为惊马后人群混乱,你才能混进来。”
阿迦愣了愣,下意识点头。虽然他摸到了猎场,但皇帝身边的侍卫太多,要不是突发意外,他根本进不来这个帐篷。
“那——”封赤练问,“为什么这么巧,你恰好遇到这个空当?”
他没有同伙,孤身行刺,看时间惊马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为什么那几匹寒魁马会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