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苑不大,她的步子又快,两只机甲人急匆匆地跟着她走上回廊,四只小木腿“哒吧嗒”地杵着地,那清脆又凌乱的声音使池倾稍稍安心了些。
然而待她又绕过一个弯,迎面撞入眼帘的,却是一位坐在轮椅上,披着莲青色鹤氅,身形极瘦,面色极差的妇人。
池倾脚步一顿,几乎在须臾间反应过来了此人的身份。
“谢夫人?”她在唐梨面前站定,那两个圆滚滚的机甲人也跟着她一同停下,小心翼翼地缩到了道旁,不知为何,看着有些可怜。
唐梨双眸十分清明,看着并不像是多年心疾的样子,她沉默着静静打量着池倾,目光扫遍她的全身,最后在她的眉眼落定。良久,唐梨扯了下嘴角:“你这几日在清河苑,住得好么?”
与池倾闯入的那段回忆相比,此刻唐梨的声音苍老了许多,那声线甚至显得有些单薄,像是极脆的薄冰,被风霜一吹便要碎裂开来。
池倾不期她问出这话,顿了顿才道:“还好。”
“家主对你很用心。”唐梨像是随口带过一个陌生人似的,随口用这冰冷的称谓将谢衡玉一笔带过,池倾的心脏替谢衡玉紧了一下,接着却又听唐梨道,“你这些日子,动了我的什么东西没有?”
池倾隐在袖底的手微攥了攥,脑海中当即浮现出后院那小小的秋千。谢衡玉将她带到清河苑时,这里几乎没有旁人生活过的痕迹,枉论唐梨私人的物件,唯一说得上与她有关的……可能就是她误打误撞进入的那段记忆。
池倾明白这是个探清真相的机会,装模作样地思量了一霎:“秋千……”
唐梨怔住,脸色忽然一变,转头朝身后的侍女道:“去看看。”
侍女违背谢衡玉的意思,将唐梨带来清河苑,本已十分担心,如今又要一路绕过几间屋舍往后院而去按,一时动作便愈发踌躇。池倾看出她的犹豫,未等唐梨出言催促,便举步走到侍女身旁,伸手握住唐梨轮椅后的把手,朝侍女点头道:“既然来了,不必担心太多。”
侍女动作有些僵硬,定定道:“多谢……姑娘好意。还是我来推……”
唐梨却打断了侍女的话:“让她来。”
池倾笑了笑,推着唐梨一路走过回廊。那轮椅应当是特制的,推动时几乎用不了多少力气,滚轮悄无声息的,一路无人讲话,宁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唐梨重回清河苑,对这周遭的一切却仿若无睹,只是低头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
却在这时,池倾忽然道:“夫人,这辆轮椅,是谢衡玉为你造的吧?”
唐梨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方回过神:“你如何得知?”
池倾摩挲着轮椅把手上小小的花朵纹样,脑海中又浮现出谢衡玉那块水晶中央的小红花:“这轮椅……是谢衡玉近几年新制的?”
唐梨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僵硬地回避着:“不记得了,不是吧。”
小院花|径的石子路凹凸不平,轮椅在上面滚过,却未有任何颠簸。尽管池倾知道谢衡玉做事向来细心,可对于眼盲的他而言,这样一辆轮椅,不知要花多少的心思,若她没有摸到扶手内侧的那朵小花,可能没人知道谢衡玉在返回谢家的这几年,还替唐梨改良过这辆轮椅。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那扎着秋千的后院,冬日的玉兰树只有一树光秃秃的枝子,那树下的秋千便显得有些萧瑟,唐梨坐在轮椅上,望着那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小院,脸色却很沉。
她这些年老了很多,瘦得皮肉也有些松垮,微微蹙眉便显得刻薄,此刻更是如此。
唐梨沉默了很久,等到池倾身边的两个机甲人和她带来的侍女都到了,才抬手叩了叩轮椅的扶手,平平淡淡地道:“把这秋千推了。”
第138章 夜市逢魔,年少早夭。
唐梨此言一出,池倾身后的两只机甲人当即应声而动,直直便朝那小小的秋千而去。
机甲人身负巨力,可拔千钧,那两双手甫一握住杆架,整个秋千便发出“吱吱呀呀”的支离之声。
池倾并不明白唐梨的用意,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少年时的谢衡玉,坐在秋千上越荡越高的模样。谢衡玉小时候就是个像玉一样的人,笑时眼里有盈盈的水色,是很可爱的孩子。因此,即便并未带着对他本身
的感情,仅仅旁观少年那时的快乐,池倾依旧会觉得珍贵。
“停下……停下!”
脑海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合,池倾从那繁乱的回忆中蓦地回过神,在秋千架被折断的前一刻忽然喊了出声。
然而,机甲木人并没有回应池倾的命令,唐梨也同样神情平静地坐在轮椅上,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机甲人的力道非常大,即便秋千的支架早已深深钉入地底,此刻也在那铁爪之下摇摇欲倾。
池倾转头望向唐梨神情冷淡到毫无波澜的脸,声线有些发紧:“……为什么?”
秋千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之声,池倾蹙起眉,猛地抬手挥出两道妖力,同时在那两只机甲人被荡开的瞬间上前,一边稳住那秋千架,一边直直望向唐梨,肃然道:“您来清河苑,究竟是为了什么?”
机甲木人是谢衡玉费心所造,池倾本就不愿损坏,因而挥出的妖力很是微弱,几乎在拂开机甲的下一霎就迅速消散。然而即便如此,唐梨身后的侍女还是立刻变了脸色,骇然道:“你是妖族?!”
唐梨闻言,脸上却并没有显出过于讶然的神色,只是微微坐直身子,目光更加锐利了几分:“哦?”
妇人打量池倾的目光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深意,她拧了拧眉头,片刻后轻笑了一声:“这是谢家,是清河苑,是我的院子,何须给你交代?”
秋千椅仍在微微晃动,一下下轻轻碰撞着池倾的小腿,她静静看着唐梨韶华不再的面容,声音慢慢柔了下来::“谢衡玉如今搬入了清河苑,此处作为谢家现任家主的暂住之地,您无需给我交代,却需问过他的意思。”
唐梨重新靠回椅背,若有所思地看着池倾:“那你和谢衡玉,又是什么关系?”
“我听闻妖族之人放浪不羁,没有修仙界这样多的约束……你此刻与谢衡玉同住一处,是他的情人,还是其他什么?”W?a?n?g?址?F?a?B?u?页?ǐ????ū?????n??????②????.???o??
对于极重礼节清誉,行事又想来古板迂腐的人族而言,唐梨这番绵里藏针的话算得上尖刻,可落到池倾耳朵里,她除却感到对方的几分不悦,却并没有察觉到更多的冒犯。
因而,她听闻此言,甚至没有过多思考,而是抬手重新用妖力稳定了秋千架,随后抬头望向唐梨,轻声道:“那夫人与谢衡玉,如今又是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像是同样没有意识到话语中暗藏的锋芒:“这秋千架,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