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听你喊了他的名字。你还梦到什么了?”
池倾躲开他的手,不自然地往床边挪了挪,垂眸淡淡道:“我还是好困,能不能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藏瑾不为所动,声音平静:“你梦到他亲你了?”
他那声音压得很低,池倾头皮一麻,下意识望过去,恰好对上藏瑾若有所思的眼睛。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她,那眼神幽深,透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
池倾别过脸,下床穿上鞋往屏风后面走,声音冷了下来:“你别问这些。”
“我不能问吗?”他凉飕飕地笑着,走到她屏风外侧,许久后声音低低地说道,“……我妒忌他,倾倾。”
屏风后那影影绰绰的人影一顿,整理衣袍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也停了下来。
里外两端,两人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过于明显。
池倾慢吞吞地将衣衫整理好,脑海里却止不住地回荡着藏瑾的话——他妒忌谢衡玉,他妒忌谢衡玉……
一定是什么东西错乱了。
她无语凝噎,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倏忽间闪过某个念头,却是想着,若谢衡玉听到了藏瑾的这番话,又该作何感想?
她好像真的把这一切都弄得太过混乱。
现实,甚至比梦境还要混乱。
她在屏风后深吸了一口气,转出来对上藏瑾的视线,笑了笑:“再过几日就是飞花节。今日……跟你讲讲长命花的事情吧。”
藏瑾垂眸不答,安静地折出寝间,等池倾洗漱梳妆出来,两人又一起用了早膳,才一同往花房走。
路上,恰好遇见小黑猫昂首阔步地遛着朗山。
藏瑾的目光落在那长毛小猫身上,顿了顿,声音有些讶异:“这只猫的肚皮……”
池倾停住脚步,在朗山往她腿上扑的前一刻捞起了小煤球,她抓着那小家伙的两只前爪,用力压制住它反抗的动作,将它仰面兜在了臂弯中,粉白的衣袖上很快便蹭满了黑毛毛。
“嗯,它全身都是黑的,就肚子这里有一小撮白毛。”
池倾伸手戳了戳小煤球肚皮中央那隐秘的白色,惹得小东西扭曲地缩了缩身子,她笑起来,目光变得十分柔和。
藏瑾往她身旁凑了凑,望着小煤球的视线也逐渐柔软下来,青年扬起嘴角,指尖从袖中探出一点,可尚未碰到猫儿的皮毛,便被它尖叫着躲开。
池倾看着黑猫从自己臂弯一跃而下,神情些许尴尬:“它可能是……怕生……”
藏瑾收回手:“或许是我身上的魔息吓到了它。”
他垂眸望着那只被朗山低着头又蹭又顶的小猫,即便之前才被它挣扎抗拒过,目光却依旧十分柔和,嘴角的笑意也比平日更加真诚:“至少……你还记得。”
池倾嘟囔着应了一声,视线也跟着柔软下来。
她几乎记不清,自己最初在孤云城的闹市中看到那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猫,而其中恰巧一只仰面躺着,明明是黑咕隆咚的一团,肚皮中间
却有不太显眼的一小撮白毛……她最初看见它,抱起它,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她当时一定也想起了花月楼里那只半夜才会偷溜出来的野猫——那也是纯黑的一只,身下隐秘的位置也有小小的白毛。
他们都是花月楼中深更半夜偷溜出来的人,鬼鬼祟祟地在半道上遇见,大多数时间并不交流,只是心照不宣地,会带点合适的吃食喂一喂小猫。
那是那个阴冷的边城中,唯一一点儿称得上温暖的默契了。
池倾不知道那只猫后来的结局,过于微小的生命,在三连城中总是很容易被人忽视。
只是再见到类似的小猫……那段不太鲜明的记忆,又会被重新从脑海深处勾出来。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小猫,忽然轻声道:“我没有给它起名字。”
朗山和小黑猫闻言都是一顿,双双抬起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池倾。
藏瑾也侧过头望向她。
“不过,朗山喜欢叫它小煤球,后来大家也都这样叫它。”池倾笑起来,对上藏瑾的视线,“最初将它带回来时,其实我有想过……要是你还能给它起名字……那就好了。”
藏瑾眨了眨眼睛,小狗小猫和池倾都看着他,在那三双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的注视下,他忽地感受到一种许久未曾出现的情绪,逐渐盈满了他不再跳动的心脏。
很多日子了,他这样不生不死地活着,最初也确实希望过有人记得他,后来……这种希望也逐渐消耗殆尽。
他觉得这世上或许只有池倾还念着他,可自从谢衡玉出现之后,这样的心念便也逐渐开始动摇。
直到这一刻,直到这只小猫的出现,真的让他……好像是释然了一些。
他低头对上那小黑团子的眼睛,蹲下身,尽力平等地与它对视,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他脱口而出:“那……就叫它小煤球吧。”
朗山快乐地汪了一声,小煤球也重新安逸地甩了甩尾巴。
池倾道:“我以为你会另起个别的。”
藏瑾弯了弯眼,笑得温柔,难得不假思索地随口道:“嗯……可是小煤球,本来就是它的名字。”
池倾的笑容却渐渐隐去。
藏瑾的话不知触动到她那条神经,微妙地,她又想起谢衡玉。
当年在孤云城的闹市抱回小煤球,她只是将曾经那只三连城的小猫投射在它的身上。
可是经年累月……它在许多人心里,只是小煤球……和三连城中的小黑猫早已没了关联。
它有了名字,小煤球就是它的名字,它只是它。
“它和它无关。”池倾失神喃喃,视线从小猫,移回藏瑾身上,“他……和他无关。”
第115章 我想活着。
池倾喃喃的声音很轻,以至于朗山和小煤球都没有听明白她说了什么,唯有藏瑾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自然在那两句话出口的瞬间,将其听得一清二楚。
他怔然一霎,嘴角的笑意逐渐隐去,眼中零星的温和复又被晦暗不明的神色取代。
藏瑾站起身,回头望向池倾,淡淡道:“走吧。”
池倾回过神,朝他点了点头,两人又沉默着往花房走去,仿佛片刻之前的平和温馨都不复存在一样。
秋季,桂花的芳香压倒性地盖过了一切花卉,池倾花房中的香气更比往日浓重几分。这些日子,藏瑾是第一次来此处花房,他打量着屋中角落,明媚的天光透过彩色琉璃顶洒落,如梦似幻,漂亮得不太真切。
“好像也没你说的那样乱。”他轻笑着,语气却有些凉,仿佛在指摘池倾之前拒绝带他来花房的借口有多站不住脚。
池倾不置可否,兀自往花房深处而行,直到眼前道路被一面浓墨重彩的花绘高墙挡住,她才终于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