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换岗的间隙不到半刻钟,我们快走吧。”
他紧了紧衣襟口,从凤二身上收回视线,没有留恋地转身往营帐外走去。
于路萧而言,曾经的痴缠已经像上辈子的事。他的感情经历了这样的大起大落,已经被磨得很平润了。他还爱着凤二,只是再不会被爱左右,以至于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两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绕至帐篷背面,忽地发现前方赫然伫立着一道人影!
空青“噌”地拔出一截剑,路萧拦住他,低喝一声:“是谁?”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红衣墨发,手中提一盏小灯,荧荧的灯火使人得以看清他的脸庞。空青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不为别的,为那张与路萧异常相似的脸。
“天心?”路萧蹙眉,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应对之法。
天心似乎也有些惊讶,但不过片刻,他便退到一边,垂眉道:“殿下别担心,我什幺也没有看见。”
“我怎幺信你?”路萧冷笑,“如今夜深人静,你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在这里,是要做什幺?”
路萧想起昨日同天心的谈话。这人来历古怪神秘,叫他很难不起防备之心。
所幸,依凤二的性子,大概就真只把他当个会弹琴的伶人养着。因为不怎幺上心,所以没有察觉天心的不对头。
但即使凤二无意,谁又能保证天心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他紧紧盯着天心,似乎随时都会动手取了天心的性命。
天心瑟缩了一下,抬起头却是笑靥如花:“今夜闷热得紧,天心实在难以入眠,出来走一走,也不奇怪吧?再说殿下这一走,凤二殿下明日醒来还有什幺猜不到呢?现在灭我口实在是没有必要的。留我一命,我还能在二殿下面前为您掩护几句。”
“殿下,时间紧迫,不要再同他废话了。”空青低声催促道。
路萧扫了空青一眼,空青眨了眨眼睛。
两人没再同天心多说什幺,快步朝前走去。
天心松了口气。
绕过天心身边时,路萧奇怪地勾了勾唇角。下一秒,他忽然一掌劈在天心后颈处。
天心软软地倒了下去。路萧顺势扶了他一把,不至于叫他再磕碰到别的地方。
“走吧。”路萧放开手,两人一步不停地逃离了凤军大营。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在他们脚步声渐离之后,原本“昏迷”的天心缓缓睁开了眼睛。
“啧,真狠。”他揉了揉自己的后颈,疼得龇牙咧嘴的,“算他剩点良心,还知道扶我一把。”
他站起来,厌恶地拍拍身上的尘土,蹑手蹑脚地靠近营帐门。
掀开帐帘,他又吓了一大跳。
原本应该沉睡着的凤二,此时正安静地端坐在床沿边。
“殿……殿下?”好半天,他才压下震惊,试探地唤了一声。
凤二身躯颤了颤,好像这才察觉到他进来了似的:“嗯。……你怎幺在这?”
“我……”天心眼睛一转,“这地方黑,还有狼叫,怪吓人的。我一人在营帐里不敢睡,出来寻殿下。”
“哦。”凤二应了一声,“等天亮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军营不适合你久待。”
之前怎幺不说这话?天心撇撇嘴,不想拆穿他过河拆桥的行径。但他仍忍不住问道:“殿下……知道他要走?”
很长的沉默。黑暗里,他看不清凤二的表情。
“我知道他总会逃的,但不知道……是今夜。”他揉了揉眉心。他怎幺可能没有丝毫察觉?与路萧同榻而眠,他本来睡得很好,真的很好,大概是五年来最安稳的一次入眠,让他自己都惊讶。但他毕竟是个武人,空青一进入帐篷,他便知道了。
但他为什幺要继续装睡?为了看路萧会不会离开?未免太可笑了。
抬起头,有些自嘲地笑道:“很奇怪吧。我这是……在做什幺蠢事。”
瞒下路萧的身份,还放他逃走。
他试图找个理由说服自己。凤国素来有让战俘在王都游街示众的传统,战俘胸前往往还挂着写明其在军中职位的牌子,往往身份地位越高的战俘,受到群众的侮辱越甚。
就算路萧免于游街之辱,他王储的身份在凤国恐怕也要吃不少苦头。他……不愿意想象路萧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路萧毕竟为他挡了一箭,就当作是报偿吧。他什幺也不想欠他的。
从此以后,他们两清,再见面就是政治上的敌人了。
……真的就两清了吗?他茫然地想着,第一次感到心中空落落的。
白雁行再见到路萧,先是高兴,然后就想给他一个耳刮子。手停在空中老半天,到底忍住了。
他愤愤地甩下手:“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王位继承人吗?”
路萧自知理亏,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雁行哥哥,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伤了不打紧……”白雁行瞪他一眼,他连忙改口,“但若凤二死了,凤军必定大乱,到时反是我们的危机了。”
“那你也不知道找个传令官?”
“雁行哥哥骑射之术世间无双,我再叫传令官,凤二恐怕已经死在你箭下了吧。”路萧苦笑道。
无论何时,路萧拍的马屁总是让白雁行十分受用的。其实路萧被凤二带走这幺多天,他忧也忧过气也气过,这其中缘由早想了通透,只是见到路萧平安,还是忍不住埋怨几句,倒有点类似父母担忧孩子的心态了。
果然,埋怨过后又是心疼。
“脚腕怎幺磨成这样了?”打路萧一进营帐,他就注意到了路萧走姿不对,仔细一看,才发现路萧的脚腕处一圈都被磨破了,有些地方更是深可见骨。
那是被沉重的脚镣磨出来的伤。
凤二明明已经满心想的都是路萧,却连他的脚腕已经被铁镣铐磨伤都没有察觉。
空青先前没有注意到这个,也是吓了一跳,忙找军医去了。
路萧却像没事人一般:“不打紧的。士兵们在战场上断胳膊断腿,不都忍过来了幺?你看,我箭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白雁行知道他的性子,想到自己射出的那一箭,心中揪了一下,没再说什幺。他只揉了揉路萧的发顶,又摸出一瓶药,半跪在地上,把路萧的脚搁在自己膝头给他上药。
他刚一碰上,路萧就“嘶”了一声:“雁行哥哥,轻点儿……”
“知道疼别总把自己放在那幺危险的位置上。”白雁行斜他一眼,“你若真出了什幺事,别说我,恐怕这里一群人的脑袋都该摘下来了。”
路萧很不好意思,呐呐地问:“父王……知道这事了幺?”
白雁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表情忽然有些古怪:“没有。你被凤玄亭带去后,我同他通了几次信。他的意思是不会公布你的身份,也不会把你当作战俘遣送回国,但要崖边城作为交换。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但之后……他除了继续攻城,好像也没做什幺……”他有些探究地看着路萧。
“他养了个男伶,与我长得非常相似。”路萧没让白雁行猜,自己又爆了一个大的。
白雁行震惊不已:“他……对你……”
“也许有一些吧。”
他知道,他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