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言语?”她太安静了,这反常的态度令墨流陡然升起不安之感,为了将这不妙的感觉从脑海中驱出,他下意识又将少女的手腕攥紧。
少女轻叹一声:“你早就知晓真相,可到了这时,才选择告诉我,这与欺瞒有何区别?”
墨流立时呆住。
只听少女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说姐姐骗我,可同她一起欺骗我的,不也是你么?”
墨流猛地松开牵制她的手,面上罕见地浮现出茫然:“这并不同……”
少女心平气和:“在我看来,并无不同。”
她将那两片被撕裂的布条拾起来,重新拿起绣花针,打算将它们拼接在一起:“若没有别的事情,还请你离开吧,我还有活要干。”
“你不介怀?”墨流不敢置信,他都讲得那么清楚明白了,为何不生气,为何不去跟阮珺玥对质?
“惊讶的话,的确是有的。”少女点点头,并无隐瞒,“我从来都知道,我能活到现在,是托了姐姐的福。”
什么?
墨流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她……难不成一直都清楚自己的结局?
双手灵活地打着结扣,少女垂着眸,侧脸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温婉无比:“我当然希望自己能活得更长久一些,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好多漂亮的风景没见着……但是这些想法,即使我说出来,又有何用呢?”
她语气清淡,仿佛并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能决定这件事的人并不是我,所以,我生不生气、在不在意,对你们来说都无关紧要,不是么?”
墨流怔怔地望着她。
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他想错了。
他以为侍月天真不谙世事,对整件事都一无所知,但其实不然。
侍月是单纯,可她并不蠢,旁人待她的态度如何,她都记在心里,并且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囚禁与折磨中,找到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没有人看重她的性命,所以若是连她自己都轻贱,那便是真真正正的可悲了。
她不在意,只是因为看得透彻,明白她的生死掌控在别人手里,本就身不由己,假如连心灵亦一并陷入恐慌与怨愤中,那她就永远不可能快活。
阮珺玥对她好,她就坦然受着,哪怕这份好意是虚假的,可那对她并无害处,不是吗?
在时刻都可能死去的前提下,让自己过得舒心一点,有什么不对呢?
侍月的心思纯净,不染丝毫尘垢,但这份干净就如同一面明亮的镜子,将尘世里的丑恶纤毫毕露地映在里面。
最难得的,是她在见识过这些不堪的心思之后,还能一如既往保持赤子之心。
剔透玲珑宛如琉璃。
墨流怔怔然开口,烛影摇曳下,他的双眼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显得失魂落魄:“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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