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站起来说:「我不到终点站,我家在下一站。」
好吧,全车人骂你不识好歹,幸福的终点站多幺美丽多幺幸福,你自私自利破坏团结。
假如你知错就改,或者你假装满满地幸福,一脸陶醉地向望幸福的终点站。于是全车的人都充满幸福,他会自豪地认为自己是在治病救人。
而一旦你坚持下一站回家,全车的人都会恼羞成怒,他们会一脚把你踢下车,非但是踢你下车,有些人还下来狂揍你一顿,理由是拖了他们奔向幸福终点站的后腿,耽误了时间。非但是狂揍你一顿,还要在你身上打上个异类的标籤,以后你想上任何公车都会被踢下来。
我常常想:张浩后来变为了同性恋就是如此,他当年被父亲当着全校人的面狂揍,后来又被同学排斥,这或许改变了他。
其实,我们听话的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心理或多或少都是不正常的。我们从小就努力做着乖乖仔,不敢不爱学习,不敢不听家长老师的话,就比如学校进行赛课,老师未了问大家:「孩子们,你们爱不爱学习?」我们当时三年级二班全体四十五名同学异口同声答:「我们爱学习!」于是,坐在后排听课的那些老师们内心里升起了满满的幸福,他们就不想想:这些孩子从小这样公然地撒谎,从小就这样虚伪地生活,长大后他们能成为什幺好鸟。
我就不爱学习,我爱玩,我小学经常做作业做到流泪,我妈总是在我最奔溃时搂着我说:「我们言言坚强,坚强的孩子都很能吃苦耐劳,你看看古代那幺谁谁谁,为了学习椎刺股,发悬樑」。好吧,我若真因为学习压力重而割了腕,我妈又会抱着我痛哭说:「言言,你怎幺这幺绝情啊?你怎幺不想想你妈你爸?你怎幺忍心伤害你妈你爸的心呢?」
看出问题来了吧,我从小就生活在这种里外不是人的环境里,我所接受的教育早已让我泯灭了人性。但我不敢这样说,我也只有顺着老师的意愿,顺着家长的意愿。
也许有人反驳我说:「我们这样是在培养集体主义精神」。说这种话的人早已没了人性,集体的荣誉感,使命感不是这样培养的。这样培养出的是丧失人性的社会机器。
就比如曾经我班里高考前跳楼的唐豔,她留给父母的是对父母养育之恩的忏悔。她至死仍然认为她的生命是父母的,她可以轻易结束父母给她的生命。
她就不想想:她自己才是生命的主体,她能无畏地面对死亡,为何就不能勇敢地面对自已的人性呢?关键是,咳,咳,我想到她呛了口吐沫。
关键是……咳,咳……好吧,我承认我不是社会学家,我说不出关健是什幺,我只知道,唐豔跳楼后校方要求我们保持沉默,甚至要求我们无视生命。一切正常备考,假如有人问,统一口径的回答是:「没听说」。校领导说:「这是关键时期,关係到本校三百多考生的一生的命运,希望大家为了集体为了自己的未来,不要乱说话」。
我们沉默着唐豔的呐喊,我们沉默着自己的良知,埋头在各类习题里,高考结束那天,天飞起了白花花的大雪。準确地说,从六楼开始飞落下一片片白花花的纸屑,我们象疯子一般撕光了所有高考的书和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