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试了一次后,迪亚斯选择接受圣子的好意。
他在裁判所几乎没有朋友。
也无意和那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雄虫创建什么友好关系。
但对方救过林德,迪亚斯会记着这份情,给对方多点耐心。
而那套衣服,剪裁布料都是上等货,且很符合迪亚斯的审美。
他走的匆忙,连换洗衣物都没带。
在总部近十天的停留,他穿腻了那些过分松散冗长的长袍,也不想在休假期间,再披上那件执行者制服。
我是你的下属,但不代表,我必须在你侵占我的假期时,还要对你笑脸相迎。
迪亚斯清楚自己的坏心情为何而来,更讨厌被对方一个命令弄得寝食难安的自己。
可情绪这种东西,无法像剑术、也不似精神力,可以由无数练习和技巧来掌控操纵。
迪亚斯再是愤懑、不甘,还是无法控制当那扇门为自己打开,而他一步步迈进那间书房时的心跳如擂、呼吸急促。
他在房间中央停步。
这就是帝国权力的中枢之一,教宗塞尔苏斯的书房。
每天,都有无数圣令从此而下,直达各教区。
每天,每个签名的落下,都代表着无数虫的命运因此翻起巨浪。
每天,那只雄虫孤独地站在这里,握着酒杯啜入酒液,看着窗外辽阔星空。
他是在感怀自己这辈子取得的无上功绩,还是也会对过去的某一时刻、某一决定耿耿于怀,后悔万分?
迪亚斯猜想过无数次,可当他真的站到这里后,又发现它和各种节目、宣传图册的完全不像。
他喜欢这里。
几乎立刻,迪亚斯便知道了这一点。
他喜欢这里。
皮革的气味闻起来很舒服。垂落的丝质纱帘阻挡了窗外的风景,但它米黄色的颜色,很衬浅棕色的壁纸。
书桌很厚,古典美,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书桌后那张椅子非常宽大,边缘刻着精美到不可思议的雕刻。是代表祝福、尊贵的各种圣廷教纹。
墙上的织毯应该是五六百年前的真货,是那个年代很流行的图案。还有几张金框镶边的古典油画。是迪亚斯最崇拜的艺术家的真迹。
然后便是那占据了一小半空间的书架。
满满当当的一排排书籍,因中间几排的散乱,证实了它不是装饰品。
从书架下延伸向外,铺着一张十分舒服的长绒毛地毯。
一个被擦拭的闪闪发亮的立体星际棋桌和两把沙发椅摆在角落局域,后方是壁炉,想必冬天升起火,在这读书下棋,会格外的惬意舒适。
它没有那么冷冰冰的不近虫情,反而让虫感到冷静与安心……
彷佛在这里,他可以成为任何虫,做出任何事。
“老师马上就到。”
一个声音从迪亚斯背后传来,雄虫转身,直对上一个友好、充满善意的微笑。
“你想喝点什么?红茶可以吗?”
“梅恩——两杯红茶,还要一块芝士、一块巧克力蛋糕。”
圣子毫不客气地将自己塞进靠近另一扇门办的会客室沙发。
脱下夹克外套,翘起二郎腿,朝迪亚斯勾手:
“迪亚斯,过来这儿。”
“圣廷最棒的厨师,仁先生做的甜品,林德元帅也很喜欢的。”
“搭配红茶,美味!你一定要尝尝。”
“……”
迪亚斯默默转头,不言不语,不动分毫。
没虫告诉过他,圣子阿尔托利私下竟是这种性格。
他看着那位一点也没有距离感、此时也毫无礼仪可言的圣子殿下,感到一种上当受骗的被辜负感。
梅恩的茶点和教宗一前一后的出现。网?址?f?a?B?u?y?e????????w?ě?n????0???????﹒??????
这边杯子、蛋糕刚放好,一身圣廷黑袍的教宗塞尔苏斯便从门外步履匆匆的走入。
他全程都没有多看迪亚斯一眼,直到他坐到那张椅子上,梅恩为他倒了杯酒。
“阿布拉菲亚……休假时候还叫你过来,非常抱歉。”
教宗喝完半杯酒,长舒一口气,这才自进屋来,第一次看过来。
“能当面见到圣座容姿,是下臣荣幸。”
迪亚斯按标准礼仪,抚上左肩,单膝跪地垂首,行了一个裁判所的最高规格大礼。
“坐。”
塞尔苏斯抬手,迪亚斯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在书桌前那张椅子上坐下。
教宗身侧的第一侍从官梅恩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在眼里,极其细微地蹙了下眉。
一般而言,进这间书房的,除非是位高权重、又要与教宗长谈教务的主教和各部部长,没虫会坐这张椅子。
圣体潜规则之一。
但显然裁判所首席并不打算遵守。
和外界说他冷傲清高的传闻一致。
塞尔苏斯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临近安息节,他越发忙碌,临时决定的“婚讯公开”更让他焦头烂额。
他只想赶紧处理完眼前的事,转去下一场。
不过……迪亚斯·阿布拉菲亚。
真是太像林德了。
塞尔苏斯一边翻看平板数据,一边对照上面的照片和现实中的雄虫,心情复杂地再次确认这一事实。
迪亚斯和那只雌虫长相有六七分像。
同样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在雌虫身上像大理石或冰块,在迪亚斯身上,因多了血色而变成一种牛奶般白皙莹润的色泽。
同样非常浅的金发,像金色的浪花闪闪发光,自然垂落,发梢随意地翘出,为他添了几分不羁与随性。
阿布拉菲亚也确实很有个性。
塞尔苏斯瞄了一眼青年穿着。
见他不穿圣职者长袍,也不选裁判所制服,反而穿了套黑色西装。
西装样式也还算正式,内里青年却只穿了件黑色紧身背心,脖子挂着裁判所的银链,手上该有的戒指手环一个没少,就连该搭配正装的皮鞋也不见踪影,换成了一双运动鞋。
见他打量,青年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直视回来,目光凛然、冷冷生威,很有几分林德年轻时傲气。
唯一不像的他眼睛颜色。
塞尔苏斯对绿色没什么偏见。但当这个颜色出现在这张脸上时,他却不想再看第二眼。
阿布拉菲亚是林德对他的“背叛”。
最早发现对方的存在时,教宗很是愤怒。
连续的、无处发泄的愤怒很快转为憎恨。
让他在近两三年的时间里,都不想再见到那只雌虫。
那段时间,他对林德格外冷淡、排斥,对方的问候从不回覆,送来的礼物根本不看就扔进库房,治疗一半时间公事公办的敷衍,一半时间暴虐残酷的超出限度。
直到接连几次将林德虐昏,最后一次雌虫满背血痕高烧不退,塞尔苏斯才悚然察觉自己的不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