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也不知道。
所以他不能让她成为那个小女孩。
可他给她带来了这包糖。
在她所有幻想里最不起眼的主角之一。
可能是对他太了解了,所以不管他做了什么,她总是在想,这对他来说能有多难?
只是在咽下这颗糖后,她捏着这包装袋,一下又一下,这对他来说又能有多容易。
—
从戒酒之后他再没试过超过三杯,只是今天不一样,他需要这个东西让他短暂地逃避一晚。
买了一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伏特加,叫了个代驾,车钥匙扔给他,没有任何目的地,告诉他只要不是困到闭眼就一直开,随便开到哪。
车窗打开,酒味浓烈得呛鼻,他趴在窗边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灌。
前面开车的小哥是法国人,时不时用一两句法语打听他醉了没。
岁聿没搭话,半醉不醉地哼着法国民谣。
小哥乐了,酒窝很深,忍不住问候他是因为什么买醉,是不是和老婆吵架了。
岁聿问他怎么知道。
小哥挑挑眉,说自己是专业代驾,经常接到像他这样半夜和老婆吵架被轰出门的大老板,顺便竖了个大拇指,感叹他们有钱人都很宠老婆,被老婆扫地出门也不生气。
岁聿摇头,肯定地说,他是很生气的。
小哥惊讶,问他动手了吗?
他再次摇头,喝的两颊微醺,抿抿唇用法语严肃道:“打老婆的男人很屑。”
小哥补充,骂老婆的男人也很low。
二人达成一致,隔着后视镜相视一笑。
沉寂了一会儿,法国小哥很有眼力劲儿的给话:“老板,接下来该回家了。”
岁聿默了默,摸着手里冰凉的酒瓶子,掀了下眼:“什么说头?”
法国小哥:“其他老板都是这样的。”
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说:“我没接过同一个老板两次。”
夜风习习,再晚湖中心的大鹅都要醒了。
半托着下巴,月光盈盈在眼眸,他开口:“她无情。”
小哥:“女人嘛。”
他:“她有错。”
小哥:“女人嘛。”
他:“她生气。”
小哥:“女人嘛。”W?a?n?g?址?f?a?b?u?y?e?í????????ē?n???????②?5?????o?м
他:“也不能因为是女人什么都可以翻篇。”
小哥:“老板不想见她了吗?”
好长时间的沉默。
长到他们开到霓虹灯下,路灯清晰照亮了他看向窗外的侧颜,不知在想什么,滚了滚喉咙,沙哑的法语被略过的风拧碎,却精准地传到法国小哥的耳中。
“好想好想。”
小哥诙谐一笑,不再多说,而是慢慢把车速放慢,随时准备改变路线。
他肯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被她那么玩弄了一场,现在还是一点点都气不起来。
当时是很生气,气她那么晚出来,气她白天对他恶语相向晚上却能对别人温言软语,气她不管他在说什么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可是气着气着,他总是忍不住想——
这么晚到这么偏的地方,她会不会是迷路了?
这么冷她穿的不多,会不会冷?
这么晚她该怎么回家,一个人打车会不会不安全?
这么晚喝咖啡晚上会失眠吗?
……
穿插着太多他的不安,于是那股沸腾的怒火不知何时成了心急如焚,他传了一个地址到导航上,小哥挑眉会意,立刻掉头朝目标开去。
没想好怎么说,但就是想见到她。
车停在阁楼前,抬头望,她的房间黑漆漆。
睡了吗?
轻手轻脚走上去,这几步路他做了个决定,要是她侧睡,他就选择原谅她,要是她两腿交叉手摸着脚头埋进胸口睡,他就选择明天睡醒继续和她吵。
这么想着,手已经迫不及待推开房门。
窗子开了一条小缝隙,被微风吹动的纱帘飘来飘去,笼罩住朦胧的月色,顺着微光看去,本来紧张的面色一僵。
干净整洁的床上。
没有人。
心脏顿时骤停。
所有的醉意消失殆尽。
差点儿没站稳,他立刻拿出手机给她打过去。
关机。
给杰克斯打过去,那边睡的正香,含含糊糊回了句:“在便利店分开了。”
他大脑乱成一锅粥,第一次失了冷静地思考,开车飙到那个便利店门口,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没有那包糖,也没有她。
不应该走的。
不应该把她一个人放在这的。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指尖颤抖地拨通安九山的电话。
响了几秒,那边接通电话。
他问,景昭呢?
安九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从床上翻下来大声责问:“娜仁怎么了?!岁聿!你别跟我说她出事了!我问你你这通电话什么意思……?!”
后面的声音他已经听不清了,短暂性呼吸障碍使他眼前蒙上一片灰色浓雾。
扶着墙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脑海中所有的线索整理了一遍。
她没拿行李,没有钱,所以不可能回国。
除了安九山,她没有朋友,不可能借宿。
店里的监控显示她没和杰克斯走,也没打车走。
这才过去两个小时,她走不远的。
打开导航,才发现这一片似乎沿海,极其危险的预测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沿着这条柏油路疯狂跑,他在心中很快计算着以她的速度大概走到哪了,不知道是脑中运作太快还是太慌,心脏跳的快控制不住。
凌晨三点,路上没有人没有车,没有鸟没有动物,只有远处呼啸的海风和卷起拍在礁石上的浪花。
凌晨四点,他终于看到了那片海,白天是景点的纽斯湾,现在沉寂得可怕,蓝到发黑的海如同深渊巨口像他扑来。
只是靠近的一瞬间本来苍白的脸直接全无血色,冷汗从额间滴落,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喉咙,每走一步眼前的重影就狠狠晃一下。
急性创伤后应激反应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舔了舔干涸的下唇,哆嗦着捡起地上的礁石握在掌心,锋利的尖锐扎进肉中,砂石与血污滚在一起,揉进皮肉中,清晰的刺痛让他狠狠喘了一口气,凭借着这口气他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刻都不敢耽误,跌跌撞撞往更里面跑。
他想喊她的名字,声音比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扑灭。
从外面跑到海边并不远,可越是靠近他眼中的光亮越少,绝望的茫然浮现,脚底被海水倾盖,那样广阔的海边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
那么冷的水,时隔三年他再一次触碰到。
耳边发鸣,除了脚下不断翻涌的海水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要是这次再进去,能够抓住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