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多前世的记忆。
是在挺早的时候,高二下学期全体去医院体检。那天宜城下着朦胧小雨,他在医院里捡到了一枚助听器,匆匆忙忙的追上失主,将东西还了回去。
那应该是他上辈子与喻逐云的第一次见面。
他没看喻逐云的神情,喻逐云也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他以为他们之间这次相遇只是偶然,会和天底下大多数萍水相逢的人一样,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但很神奇的是,南晴后来经常能在学校里看见喻逐云。
有的时候是在跑操休息的看台上,有的时候是在从办公室到教学楼的连廊里,有的时候是在放学的门口,有的时候是在热气腾腾的早餐店。
南晴觉得很巧,在又一次偶遇的时候笑着点了点头,像跟大多数同学打招呼那样。
那会的喻逐云大概没想过自己也能收获一个微笑,向来冷漠阴戾的脸色出现了点裂痕,甚至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
其实他知道自己于南晴而言,只是一个关系普通的点头之交。
后来南晴也从同学的口中听说了喻逐云的名字,知道他就是那个十四班不学好的家伙,总是翘课打架,仗着有钱,什么坏事都做过。
众人都让南晴千万不要接近他。可南晴心里却有点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因为那枚掉落在雨水里的助听器,也可能是因为打完招呼后喻逐云那有点受宠若惊的表情。
总之,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下次见到喻逐云时,不仅笑了笑,还犹豫着开口:“……你好,我叫南晴。”
第一次被主动搭话。
喻逐云的喉结滚了滚,没有立刻回应自己的名字,反而低声问他:“你不怕我?”
南晴眨眨眼,怕当然是有点怕的,只是此刻他并不觉得喻逐云是坏人。
“我叫喻逐云,”等不及回复,喻逐云抿唇,后知后觉地添了一句,“你别怕我。”
南晴和喻逐云两人的关系就这样诡异地维持了下来,他们不在同一个班,也没什么太多相见的机会。
可南晴每次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喻逐云,他似乎一直都在等待,能跟南晴说两句话就已经很开心
直到上一次的五月份,顾嘉禾在家里受了伤,一朝一夕之间家中发生巨变。
南晴也错过了竞赛,精神状态不差是不可能的,几乎失去了和别人交流的能力。
然而就在这时,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向他跑来的顾宇彬一把抓住他诉苦。说自己被一个十四班的人揍了一顿,收保护费。
南晴其实并不想相信这件事是喻逐云做的。
但是从小被他当成亲弟弟看待的顾宇彬信誓旦旦,掀开自己的T恤,上面赫然是一个青紫的脚印。
他有点不可置信。
顾宇彬又鬼鬼祟祟地带着他去了立辉楼,在那,他亲眼看见喻逐云身后跟着陈明瑞,把几个七班的学生摁在地上用力地踹。
神情暴戾而凶狠,嗤笑着骂了句什么。有人提到一声什么“好学生”,他甩了那人一个巴掌:“谁特么想当好学生?我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
“再让我逮到,我一定弄死你。”
南晴的恼怒翻滚至胸口。
他已经很痛苦了,没法去应付人际关系,再被揍了自己继弟的人当成猴耍。
他离开的脚步声,吸引了喻逐云的注意力。刚刚还一脸暴戾冷淡的男生在抬起头的瞬间脸色一变,有些无措,松开了手,后知后觉地追了上去。
可南晴不再像之前那样会对他温柔地微笑,只是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靠近。
“我很害怕你。”
南晴清晰地记得自己前世是这样说的,“请你不要再过来了!”
空气安静。
喻逐云停在原地,手心掐得全是血,没敢继续上前。
后来事情越来越糟,父亲摔断了腿,家里几乎一贫如洗。
南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地生活,拼命为了生计而奔波,时常会想不起来自己的生命里还有喻逐云这号人存在。
学校组织为顾嘉禾捐款,家里收到了一笔钱。很多很多,大部分都来自于一个匿名的捐款人。
家里变成这样,南晴也失去了过生日的权利,他自己都快忘了小满是哪一天。
二十岁那一年,家里的情况终于变好了一些,他花钱给身体健康的人都买了保险。顾宇彬跑到他学校门口,要请他吃饭。
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终于藏不住獠牙,撕开了伪装,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躺在饭店包厢地上的时候,南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
他很想跟喻逐云道歉。为了那笔匿名的捐款,为了自己的误解。
可他最后什么也来不及说。
只感觉自己被喻逐云抱得紧紧的,仿佛要纳入骨血里。那个一直以来无坚不摧、无所畏惧的男人哭了。
青年扒开他青紫发红的唇瓣喂救心丸,俯身低吻着他干瘪枯黄的脸庞,声音近乎哀嚎撕裂的祈求。
“不要死。不要死!”
不要死!
活着!
记忆里的这声嘶喊与现实重合,南晴恍然睁开眼,发现泪流满面的南涛成跌跌撞撞地闯进他房间,哆嗦着手。
“小晴,别害怕,不会有事的……爸爸已经打了120了,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第60章
父亲朦朦胧胧的声音传来, 像是隔着一层厚实的保鲜膜,耳朵嗡嗡作响,南晴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舌根底下压着几颗还没完全融化的救心丸, 胸口的剧痛渐渐被压制下来, 不像刚刚那样濒临死亡。侧眼望去,打碎了的空瓶子躺在碎花的床单上。
外面是暴雨天气。
狂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 钢板和防盗窗碰撞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响, 潮湿的落叶呼啦啦地滚进了楼道。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乌拉乌拉狂响。
原来刚刚的一切不是梦, 是走马灯。
南晴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双眼沉重地合上眼皮。
南涛成泣不成声,满脸涕泪地抱着他冲下楼, 开门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不明所以的顾梅芳直觉不对劲。撑着一条腿,有点焦急地下了床:“怎么了?小晴怎么了?!”
被鸣笛声惊醒的顾嘉禾光着脚跑出了房间,见南晴半晕在南涛成怀里,身体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她把手机拨通给了顾梅芳, 强装镇定地跟上了救护车。
车内一切都是天蓝色的, 天空却是昏黄晦暗,仿佛末日将至。
负责急救的医生和护士迅速地将南晴抬上了车观察他的情况,要了医保卡, 并询问他之前的疾病史。
南涛成弯着腰一一回答了, 身体佝偻。顾嘉禾浑身发抖,眼眶通红湿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