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你们同路。”
对面凝视着她,摇头不已。
“少城主, 怕是置身于凡人之间太久了。”
“何意?”
“那天幕城,不过是我们为求便利,在凡间扶植的一座城池罢了。凡人鄙陋,不受点化,他们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凡人污浊私心,与我们又有何相干?”
“长老便能摘得这样清吗?”
“原本如此。”
对方目光似肃穆深远。
“我知道少城主,或是不愿意听这些话。然而凡人与我们,本非同源,你又何时见他们同情过蝼蚁?”
“还记得你幼时,我们是怎样教你的吗?天地之间,各有其责,带领你的城民实现千年夙愿,才是你的责任。”
黎江雪沉默片刻,笑意愈深。
“我的城民?”
“少城主是连这也不认了吗?”
“那依长老所见,我的城民,是遍布于城中上下,还是仅限于内城那九层高楼?”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望着对方惊诧面容,神色悲悯。
“千余年来,我碎月城从上到下,仿佛只为这一件事活。我们摒弃了仁善慈悲,不以作恶为耻。我们从凡间选上修为深厚的男子,用性命替我们繁衍后嗣。可这些生下的孩子,又如何?”
“天资优异的,便留在内城,以延续血脉。天资平平的,在幼年便要被逐去外城,一生不见父母,也没有夫郎子女,长寿千年,孑然一身。她们的日子,与凡间也并没有如何不同,甚至还不如凡人,有七情六欲,人间欢喜。”
“长老日理万机,有几次真正踏足过外城,问一问她们,是不是喜欢这样的一生?”
“少城主此言,便是大大的错了!”
昭明长老似乎终于按捺不住,流露出怒意,且失望。
“担大任者,如何能拘于小节?为了几个外城之人,几句不懂事的牢骚,便要功亏一篑吗?”
“我们行至今日,难道不是为了造福于自己的城民?”
“那便更应当知道,我们殚精竭虑,全是为了她们的好处。她们或有抱怨,皆是不解我们的苦心之故。”
对面将下巴昂得高高的。
“为了重返天界的大业,你眼前诸人,无不奉献一生,历任城主亦多有牺牲。此乃避无可避之事,又能奈何?”
“你是在说,为了这一个不知何日实现,不知能否实现的愿望,哪怕再多人的苦难,也理当为它白白做基石。”
“少城主是在与我论道吗?”
“不,我是在说,该停止了。”
长剑雪亮,在对方震惊目光中,抬手起势。
“不要再让一个虚无缥缈的妄念,为恶行遮羞。”
“你为何能说出这般话来?”
“我原以为,你们四处为恶,皆因太偏心于自己的城民,太渴望实现夙愿。如今方知,其实你们谁也不在意。”
“你们只是牢牢抓住一句空话,不敢承认自己错了。因为一旦承认,你们这些年作过的恶,就将被放在太阳光下,无处遁形。”
“无妨,我来帮你们认清。”
剑光起,火雨落。
她曾是碎月城的少城主。
后来她失了半身神血,燃了一副神魂,用自己魂魄里硬生生掰出的一片,在两个世间行走数十年。
她做过连灵核都修不出来的小修士,在很多人面前战败低过头。
归来仍是最骄傲的神女。
昭明长老捂着胸口,踉跄跪倒在几步外,抬头时目光复杂难言。
“少城主如今的招式,与从前很是不同。”
黎江雪粲然一笑,“是吧?我师尊教的。”
“他不过一个凡人罢了,你当真……”
对方似乎气急痛心,难以为继。
她低头望望手中阔别多年的剑,与他那一柄成双成对的剑,忽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长老,这么多年了,当日作别前我所说的话,你们仍旧没有明白。”
“我自幼在九重内城长大,受你们悉心教导,只知要不断修行,带领城民返回天界,其余之事,一概不问。我不知道城民之中,有多少人真心实意,热衷于此,又有多少人不过被裹挟着,喊一句空话。”
“我更不知道放眼天下,有多少百姓、生灵,被卷进这个虚无缥缈的梦里,成为它细枝末节的,你们永远不会留意的一环,被迫承受苦难。”
“我只待着有朝一日,成为与你们同样的人。”
“是我的师尊让我知道,何谓情义,何谓慈悲。他从前总说,他不过是与我恰巧灵根相同,才能点拨我几句,当不起我一句师尊。他却不知道,他带我所见的,乃是我身为仙人,从未得见之事。”
“他是世间待我最好之人。我空有半神之躯,而丝毫不值得夸耀,他虽是一介凡人,却铸出了我的魂与骨。”
“在我眼中,他一个人,比整座碎月城的光辉更盛。”
昭明长老望着她垂落的剑尖,摇头连连。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我当真懊悔。”
“为何?”
“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带他上天,盼着他能助你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便是城中所有长老,都无法再教导你,也便罢了,总好过今日大祸。”
对方唏嘘感慨,忽道:“少城主,各退一步,如何?”
“什么意思?”
“那凡人死前,留下了一缕神识给你,你也大费周章,夺回了后土。”她向黎江雪的衣襟瞧了一眼,“你要将他复生,带回碎月城,我等再不作计较。”
黎江雪怔了片刻,才回味过来她的意思,不由扬了扬嘴角。
“不作计较?”
“正是。”
“我没有听懂。”
“你仍按部就班,继任城主之位。他安分守己,可在城中平安一生。”对方望着她,“如此,少城主可能够满意了?”
黎江雪一言不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们在给她开条件。
云别尘为了她,独自苦苦煎熬了那么久,连命都丢掉了,换来了这样一个,大度的条件。
她忽然止不住地笑出声来。
“少城主?”
“长老们如何会以为,我能满意。”
“你想要怎样,也可以说来。”
“不,你们还是没明白。”
她笑着,眼眶却通红。
“只要还有一日与你们为伍,便是对不起我师尊。”
“少城主!”
在众人焦急目光中,她昂首而立。
“你们准许他,以凡人之身生活在仙城,不必做我的修行之器,亦不必为我诞育后嗣,只须恭顺乖巧,便可平安百年。”
“但轻贱一事,向来溢于言表,何须宣之于口。只要碎月城的行径一日不改,他便永远是一个难以自处的凡人。”
“何谓安分守己?你们是要他活成一个沉默的影子,躲在我身后,不准对你们的大业有半分打扰。”
“若我师尊醒来,见到他拼了性命救回的人,又做回了高高在上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