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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颤声道:“别碰,别碰了。”

竟像是求饶一般。

她脸色顿时沉了。

他这人对自己多狠,有多能忍,她是知道的,初见时为了拖住她,一刀割在腿上,几乎连眉头都不皱,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她演戏。

如今却……

她一下掀起他衣袖,呼吸都为之一滞。

从手腕到小臂,全是斑斑驳驳的,青紫的淤血,且还与寻常的不同,其中有红色血丝,如蛛网般,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看起来既可怖,又令人心惊肉跳。

再往上,便看不见了,但猜测同样的痕迹,在身上也比比皆是。

这是神庙独有的刑罚。

神庙最讲端正体面,对犯了大错的神官,不见血光,不上刑具,只用此法。痕迹被黑袍遮盖,不显山不露水,即便有人巧合看见,也只当是淤伤,并不如何。

但实际却如火烧火燎,万蚁噬心。

玄曦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难怪他这样的人,都扛不住。

她连忙松开他手腕,转而小心将他抱在怀里,慌乱道:“好,好,我不碰。怪我。”

身后她母亲却终于忍无可忍。

“老三。”她声音里蕴含着显然的怒气,“你这是在做什么?”

星晓转过头,神色严肃:“母亲,不能再对他用刑了!”

“你是在指教我吗?”

“不,我在和您说理。”

“说理?你凭什么资格?你要反了天吗?”

“凭他对孩儿,有救命之恩。”

她抱着怀中人,直面天幕城的王君与大司命。

“孩儿此次出海,路遇鲲鹏,险象环生,不但船舶遭受重创,随行众人亦有死伤。这些事,老师自然都知道。

“若非他舍身相救,我也不能幸免于难。然而他当日已身受重伤,至今未痊愈,若今日再受刑,必不能经受得住。”

她声音朗朗:“我天幕城祖祖辈辈,以仁义教子孙,我既受他恩情,假如畏惧母亲责罚,今日不敢相护,如何敢忝称您的女儿。”

座上之人听她一番话,微微皱起眉来,转向一旁,“可曾有此事吗?”

她紧跟道:“此事随行众多神官,杂役船工,皆是亲眼所见。老师大可以回去查问。”

玄曦看她一眼,俯身低语了几句。

她母亲便沉沉出一口气,脸上阴霾稍霁。

“你要如此说,我姑且算你有些道理。”她道,“不过,不必受刑,并不代表免于死罪。”

“母亲!”

“擅闯禁地,私会重犯,他打的能是什么主意?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你既要称我天幕城的子孙,便该明白其中的轻重。我不治他一个谋逆之罪,已是权衡考量了。”

她目光锐利,逼视星晓。

“老三,你要是识相,便该离远些。”

星晓暗暗咬着牙,下颌绷得极紧。

怀里的人勉力抬手,要推她,“殿下,你快走。”

她手在他腰上轻轻一带,不许他多话,挺直脊背,昂首向座上。

“母亲此生,从未有一刻不疑我,便是今日要治罪于我,孩儿也不能辩驳。”

“放肆!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但若是我说,我敢担保,他潜入水牢见鲛人大祭司,并非谋逆,而是事出有因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想与我成亲。”

“……”

一瞬间,整间大殿里静悄悄的,上至王君,下至婢女,全都被惊住了,只直愣愣望向她。

片刻后,她母亲才拍案而起,“你在胡说些什么!”

怀中人更是僵硬得厉害,不可思议地瞧着她,“殿下?”

“怎么,为了嫁我,都做出这等事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傻不傻呀?”

她语气似乎无奈,又宠溺,将人搂着,额头在他鬓边贴了贴。然而凑近时,却悄声换了一副口气。

“别愣着了。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不是三天两头招惹我吗?这会儿装也得给我装像了。”

这人悄悄看她一眼,目中神情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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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总算是听话的,软绵绵向她肩头一靠,不作声了,湿发落在她襟前,将她衣裳都薄薄洇湿一片。水汽凉得很,她不自觉地就将人又抱紧了些。

“星晓。”玄曦终于不得不开口,“大殿之上,注意体统。”

她微微一笑,坦然自若。

“我从未见过生父,母亲亦与我不亲厚。下人伺候得体贴周到,然而欢畅时,不敢与我同饮一杯酒,忧愁时,也无人敢与我推心置腹。行至今日,只觉寂寞。”

“星晓!”

“我与他早有相交,王兄曾不慎撞见过,为保我体面,不曾张扬。但若母亲垂询,想必一问便知。

“那日他挺身而出,救我于危难,我方知世上竟有人真心待我,从此对他另眼相看。从海上回程,他一路皆在我房中养伤,早已暗生情愫。老师也可以回神庙去问,便知此话真假。”

她道:“只是我对自己的血统,深恶痛绝,推说不愿儿女再受我这般苦楚,迟迟不肯给他准信。被他缠得急了,便道这天下若是有人知晓,如何使混血的后代与常人无异,那便只有鲛人大祭司了。一时戏言,没料到他当了真,才惹出今日之祸。”

她垂眼看倚在肩头的人,目光温柔。

“此事若有错,也全在我。我原是百般不愿,他好端端一个男子,与我这样的人牵扯,拖累一生。然而母亲既要治他死罪,我也只能和盘托出。”

面前玄曦盯着她,神情极不可思议,“星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学生荒唐,竟将心思动到了神官身上,还请老师宽恕。”

她母亲脸色也十分难看,“你为了保他,什么谎话都敢编?”

她昂首挺胸,目光明亮。

“母亲认为,我在说谎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

“您膝下二女一子,王姐自幼被精心教导,寄予厚望,自不必说。王兄身在闺阁,只习针线绣工,亦是自在。唯有我,剑还拿不稳便被逼着修行,几度险些命丧风浪,也要出海。我不辩,也不争,只想有一人在家中,真心为我担忧,难道不对吗?”

她直直望着座上的人,一字一句。

“母亲,孩儿虽只是半个人,也终究是人。”

“……”

座上的人忽地向后靠去,疲惫似的,扶住了额头。

“陛下。”玄曦似要上前劝。

她合着眼,方才的气势,蓦地荡然无存。几度张口,最终低低挤出一句话:“知道了,下去吧。”

星晓松开紧咬的牙关,平静道:“多谢母亲。”

随即便低头去顾怀中的人。

她方才说了那样一大段话,他一声也不曾出,只安静倚在她肩头,半垂着眼睛,脸色雪白。

她只猜想是虚弱力竭,便问了一句:“还撑得住吗?”

然而他闻言一抬眼,眼中竟全是水光,且通红,睫毛都被打得湿漉漉的,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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