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变成焦炭,有哪个能受得了?”
黄娘子叹着气,“从她家娘亲,和围观众人的身上,您大约也能看出这其中的难处了。这事若出在别人家,大伙就又叫又骂,急着凑钱,请仙长来除妖。要是自己家的亡人回来了呢,却遮遮掩掩,东躲西藏,哪怕晚一日被人发现也是好的。”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可不是吗。只是如此一来,大家惶惶不可终日,人人相互猜忌,为此结仇的也不知有多少户了。好好的一个镇子,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黎江雪明了地点点头。
难怪白日里,那些人能当街打得那样凶。
现在想来,那位张姓的母亲,也未必是真的暴脾气,或许只是担心她将死而复生的女儿藏在家中,会被人揪出来烧掉,所以对谁都摆出一副冷脸,满怀戒备罢了。
她沉思片刻,却有一事不明,“这说来说去,与浮生山又有什么关系?”
对面就笑了,“您不知道,这浮生山呀,相传是座神山,上面有一件宝贝,叫做后土。”
“后土?”
“传说这东西,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当然了,咱们老百姓从没见过,也闹不清楚,只是祖祖辈辈都这么传。自从出了这事,就有人说,那些本该烂成骨头架子的死人,就是沾了这神物的光,才能又重新活过来。反正大家伙是挺相信的。”
黄娘子望着远处山顶,也似感叹,“这神山凶险,我们从不上去。听说许多年前,上面还住着仙长呢,但后来不是都归了天幕城调遣吗,如今大约是没了。”
黎江雪就不由看了身边人一眼。
她说的,是他的师门?
是啊,他的师门,也是天下众多修仙门派中的一门,理应是受天幕城调遣了。这么说来,岂不是和那些欺压百姓,追捕他们的修士,是一丘之貉?
她眉心一紧,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
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飘零在外,此前对师门绝口不提,直到要她陪着来取什么东西,才潦草地一笔带过。他与师门的关系,恐怕并不和睦。
这样的师门,能给他留下什么呢?
竟还值得他这样隐瞒、算计她?
云别尘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刚才一直静静听着,许久不曾说话,这会儿却忽然向黄娘子开了口。
“您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吗?”
“怎么说?”
“若如您所说,这后土神物,也不知存在了几千年,为什么镇上从前无事,偏偏只近年来生变呢?”
“哟,这……”黄娘子一愣,“我可从未往深里想过。”
云别尘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多谢您在深夜里,还陪我们说了这样久的话。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说罢,自己倒轻咳了两声,黎江雪连忙搀住他。
黄娘子连连应声,“使得,使得。郎君既是身子弱,更该好生歇下,瞧我都糊涂了,大半夜的,和您故事说个没完。姑娘,您仔细扶着夫郎,快回去躺下。”
黎江雪哪用她说,点了点头,立刻就扶着人走远了。
只听身后的人一边熄灯,一边自言自语:“唉,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多亏是离天幕城近些,有仙长顾全着,不然可怎么是好哇。”
她皱皱脸,只觉非常不能苟同。
回了房,她扶着云别尘重新躺下,摸到他身上即便是添了厚衣,也被夜风吹得一片冰凉,一丝热气都没有,就忍不住要埋怨他。
“说好的安心休息,干嘛又悄悄跑出来?”
眼前的人低低咳了几声,笑了一下,“我若不出来,岂不是不能与你一起听故事了?”
“管闲事很要紧吗?”
“也不知是谁,要不是我拉着,险些一时冲动去出头。”
黎江雪想起当时情形,自知理亏,但心里对他还憋着气,只轻轻地哼唧了一声。
偏偏他还要问:“你猜,这个镇子上闹的妖怪,会不会又与天幕城有关?”
“我不猜!”
“怎么了?”
她望着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下欺身上前。
“说!为什么骗我?”
“……”
云别尘像是让她吓住了,身子往后倒了倒,抵在了床头,脸上第一次现出不加掩饰的慌乱。他睫毛颤了颤,眼里波光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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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池灯影,被骤然入水的顽石击碎。
她从未这样对过他。
黎江雪气得涨红的脸,清晰地映在他瞳孔里。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非要来浮生山?都说了一定会陪你,连晚几天也等不了吗?自己的身体就能那么糟蹋吗?究竟有什么东西那样重要,值得你做到这一步?”
她咬紧了牙关,连声音都在发抖:“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算计我?”
眼前的人身体猛地一震,似乎极痛苦一般,蹙紧了眉头。他像是无力支撑一样,向下滑了几分,好像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就能避开她质问的目光。
她看见,他一手掐着另一只手腕,用力大到将自己掐出斑斑红痕。
让人几乎就不忍心。
几乎就想对他服软,把他的手拉下来,好好塞进被窝里,说师尊你别闹了,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就是了。
就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
但是,这管用吗?
他总是这样,热衷于把她蒙在鼓里。从前还肯费心思演她一演,后来大约是见她脾气好,总顺着他,就越来越敷衍,彻底把她当傻子骗。
刚才,要不是黄娘子话里挑破,还不知道他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能让他这样瞒她的事,必定是凶险至极的。他预备如何?让她毫不知情地陪着他胡闹,然后看他再重伤吐血一次吗?
他这个身子,还够他挥霍几次?
她再惯着他,早晚会把他害死。
黎江雪为这个念头,心猛地一凉,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恐慌漫上来,在愤怒底下流淌。几个深呼吸间,眼睛就忍不住红了。
“师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云别尘仰头望着她,脸色煞白。
她单膝跪在床上,一手按着床头,将他牢牢堵在她臂膀撑起的狭小空间里,一点也不许他躲。一双眼睛血丝密布,与平日里的恭顺乖巧大相径庭。
他的一呼一吸,和他的慌乱无措,都被迫落在她胸前。
他不说话,嘴角咬得紧紧的。
眼尾却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红透,像是宣纸上不慎晕开的红墨,渗着水汽,蒙着雾。
是她一直以来最心动的那个样子。此刻却只让她觉得可气。
“师尊真的认我这个徒弟吗?”
“阿雪……”
“徒弟不是用来当傻子骗的。”
“……”
他呼吸滞了一滞,忽然低下头去,猛地呛咳出声。
由于距离过近,几乎像是一头埋进了她的怀中。他咳得浑身都在发抖,肩膀颤得厉害,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