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求饶:“仙长,仙长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他不起,求您救救我,替我指一条明路。”
“各人自己修来的功德善恶,岂是我能够更改的。”云别尘冷冷看她一眼,“你已经负了崔南屏,你的夫郎却是无辜的,往后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
“我,我明白,我一定好好待他,再不敢了。”秦珍怯懦讷讷。
他不愿再看她,只向一旁走去。
床边的地上,被褥、床帐凌乱,绞作一团,那是秦珍先前剧烈挣扎时造成的。其间一道小小的金光,正是黎江雪不慎被她扯下来的坠子。
他弯腰捡起来,走回她身边,替她重新戴上,“小心些,别再掉了。”
目光落在她肩头伤处,又眉心一紧,“你伤得如何?让我看看。”
话音未落,身子却猛地一晃,险些栽到她怀里。
黎江雪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师尊,你怎么样?”
他闭了闭眼,自己缓过一口气,声音透着虚弱:“无妨,只是耗损的灵力多了些,不碍事的。你伤得重不重?让我替你疗伤。”
她心说,先前崔南屏失了神智,追着她攻击的时候,他为了护她,不惜离开阵眼,遭了反噬,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碍事。和他相比,她这点皮肉伤算什么。
于是只扶着他道:“你别管我了,我带你回去。”
眼前人似还有不甘,望着她伤处神色自责,无奈拗不过她,被她强行架着就走。
她也没有看见,身后一片狼藉的屋子里,有星星点点的微光如萤火,都无声地飘向云别尘袖中。
走出去,却见几名婢女缩在院门外,探头探脑,一脸惊疑,想来是今夜闹出的动静太大,让人不得不来看个究竟。
她们见了二人,便小心问:“仙长,那妖怪可是除了吗?”
云别尘脸色不好,只点点头,她们却立刻欢呼起来,急忙要去请主子,拦也拦不住。
秦母与秦珍的夫郎很快就到了,面上虽有倦容,衣衫头发却都齐整,显然是一早就惴惴地等着消息,不曾睡下。倒是未见秦父,可能是白日里被黎江雪吓破了胆,来不了了。
听闻妖物已除,秦母也顾不上对二人的成见了,一叠声地道谢,称他们是秦家的大恩人,又重提要以百金答谢。
黎江雪从前只道她跋扈,爱看轻人,如今见了她,却只觉得打从心底反胃。
她想起昨夜,她第一次问那小侍人撞见妖怪的情形,小侍人说,是秦母起初不信妖邪之说,怀疑是秦珍与哪个下人有染,借着闹妖怪当幌子,带人躲在屋里偷偷共度良宵,才让他们这些奴才去窥视打探。当时她只觉得好笑,竟有人对亲女儿作如此怀疑。
却原来,是早有这样一段前情在。
原来,有人能活生生地害死了一条性命,还能斩钉截铁,矢口否认,以为只要人死透了,她手上沾过的血,作过的恶,就再也没有旁人会知道。
她咬牙别过脸去,生怕自己看久了那张脸,要冲动惹事。
一旁的秦珍夫郎却误以为她是疲累,柔声道:“仙长实在辛苦,如今夜已深了,我让下人送些新茶、点心过去,二位安心歇下吧。待明日我们备齐了谢礼,再好生相送。”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个温柔贤淑的男子,他脸色虽疲倦,却真心地透着喜悦,想必是为妻主平安而高兴吧。
他应该,还不知道崔南屏的存在吧。他们俩其实有几分像的。
但没关系,往后这也不重要了。
云别尘谢了他,又与他们说了几句场面话,人群才渐渐散去,黎江雪扶着他,慢慢地往他们住的院子走。
也不知道是夜里风凉,还是心凉,她微微打了个寒颤,轻声道:“太荒唐了。”
身边人“嗯”了一声,听不出是附和,还是询问。
她犹自意难平,“就为了一个文吏,一个文吏啊……”
秦母是小镇上的商人,没有太多的见识,在她的心目中,只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要读书,要当官,要让人看得起。在她所能接触到的那一方世界里,她认为有一个在县衙当文吏的亲家,就是自家高攀了,往后一定能在女儿的考学之路上提供帮助,谋取便利。
所以,为了这门亲事能顺顺当当地进行下去,她不惜害死了崔南屏,又把一个无辜的男子娶进门,守着夜夜空房。而她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做了多好的一笔买卖。
可是黎江雪知道,一个文吏,根本无法在科举的考场上,对秦珍有任何的帮助。她作的恶,是白作的,死的人,也是白死的。
所以她格外愤怒,却又无处发泄。
“师尊。”她轻声问,“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云别尘看了她一眼,声音辨不出赞同与否,“你待如何?”
“我不知道,我只是为崔南屏不值。如果是我的话,我要秦家给他立上牌位,初一十五,供奉不断,不然,不然我就说,会有冤魂来索他们的命,要他们每日活在提心吊胆里才好。”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咳了两声,“这些对崔南屏没有意义,什么香火供奉,他都已经收不到了。”
“那……那秦珍的夫郎呢?他也应该知道真相,这样的人家,他即便想和离也是正当的。”
“这些事,我们外人不便插手。”
“师尊?”
云别尘的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清冷,“世间男子,以妻为纲,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的便是如此了。想要和离,又哪里有说的这样简单?即便真能和离,他回家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我们不是他,不能替他去生这个事端。”
“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黎江雪只觉得胸中一团邪火,烧得难受。
虽然在她原先的那个世界,同样的事性别对换,也从来不新鲜,但她仍旧感到愤怒,一以贯之的愤怒。
“你不会觉得,这对他们两个人,都太残忍了吗?”
“这个世界,对男子何曾不残忍过?”
云别尘回答得非常平静。他半边身子都被她扶在怀里,明明是这样亲近的一个姿态,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听着心凉。
黎江雪思绪转到一处,忽然脱口而出:“那么,既然别人已经够残忍了,至少我们不应该。”
她只觉得身边的人微微一怔,从她怀里离开了一些,“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山上关着的那个小道侣,他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她一时激动,倒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师尊,我们不该那样的,不然我们和秦家,和那些不把人当人看的,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眼前人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只是看了看她,轻轻地把手臂抽了回去,他的手从她掌心滑过,令她陡然一惊。那么凉,凉得让人害怕,显然今夜是真的损伤很大。
她忽然就很后悔。
“师尊,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连忙道,“是我话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