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桃夭馆,不过一个鸨母四个丫鬟几个厨房里的帮工,两个妓人,如她身侧的琴娘,如吴七郎身侧的桃娘。吴七郎让琴娘陪在她身边,想来她的身价更高一些。
从打招呼说笑的语气不难看出,吴七郎甚是熟谙此间,不过吴七郎与两女调笑归调笑,言谈举止并无丝毫猥琐之处,半点动手动脚全无。他飒然如君子,许西元更是谈笑自若,丝毫没有首度踏入风月之地的青涩。
她这般洒脱,吴七郎极为欢喜,一下子将她引为知音。这个年代刚经历渡江南迁,力图北伐,平时所见之人,不是太过迂腐,苦大仇深,便是太过放纵,生怕明天就要死了似的用尽今朝,全然不懂什么叫色而不淫。琴娘相中她愿意自荐枕席,她却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说假装不解其意。琴娘与桃娘起初还以为她是要故作正经一番,直到琴娘不经意间笑倒入她怀中,她不动声色得扶住琴娘后挪开少许,她们才发现这苏州名医许大夫是真的正经。
“西元。此酒性烈,可还对你胃口?”许西元饮酒痛快,吴七郎惊喜,又恐她喝醉,故出言提醒。
“甚好。”许仙家里尚有一姐,前头还有个许仙,许西元不想和许仙合二为一,故而说自己排行第三,许家三娘,也算得名正言顺。几杯酒下肚,又聊得痛快,吴七郎建议两人以表字相称。吴七郎名昀,字景行。许西元道自己字西元,借人身份过活已是无奈,能稍微做一下自己的时候,她还是想做自己。
“此酒何名?何处有卖?此间的酒都一股子浑糟糟的水味,喝多少都不痛快。”吴昀温温润润的,带来的酒却是如此辛辣甘甜。
听许西元说的豪气,琴娘与桃娘皆掩口而笑。许大夫平日里斯文有礼,不曾想喝起酒来这般不羁。
吴昀朗声大笑,很是愉快地说道:“西元所有不知,此酒非是寻常酒可比,是我母亲娘家走动时带来的,有个诨名叫醉八仙,莫说是寻常凡人,就算是大罗神仙贪杯也是要醉上一醉。”
一听是吴昀母亲娘家,就知是狐族之物,妖精就是会得享受。
大抵这世上除了她家那个妖精就没有活得比人还地道的妖精了。
狐妖多妖媚,男女皆然,尤善揣摩人的心思,许西元眉心一蹙,吴昀就察觉她有不快之处,稍一思量开口问道:“西元该不会是在为王家那只恶鬼感到惋惜吧。”
法海到处,谁人不知,尤其是像吴家这样有着妖精血统的。
许西元本是想到白素贞而怅然,被吴昀一问倒是不好解释,也就顺着他的话承认了下来,“景行兄有所不知,娇娘,那恶鬼,原本是个山魈,被人捉住剥皮后死去才变成了恶鬼。她所杀之人,均是见色起意,不安好心之人。在被秃驴打死之前,她还在保安堂与我闲扯。她又惦记王氏,又想我收留她。说来可笑,我明知她罪有应得,却难免感到伤感。”
吴昀举杯敬她,“西元真是慈悲为怀。”
普通百姓见和尚收妖,莫不拍手称快,和妖精沾边的难免兔死狐悲,如有半边妖精血统的吴昀。像许西元这样心怀悲悯、不带偏见的人,少之又少。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琴娘与桃娘又为两人满上。吴昀劝许西元吃些炸鹌鹑,这是他今儿在林中打的。“若非景行心有不忍,西元今日可有炙鹿肉可食。”
许西元露出好奇的表情。
吴昀道,他今儿上山打猎,本可猎一头母鹿,但母鹿回身保护小鹿,让他不忍猎杀。